“实事求是”溯源

　　□石毓智

　　语言本质上是约定俗成的，只要遵循大众的用法就行。然而对于古代文献就不能随意解读，必须尊重原文的意思。本文来说说“实事求是”的原意。

　　现在， 人们对“实事求是”有以下三种流行的解释：一是按照实际情况恰如其分地正确对待和处理问题；二是指从实际对象出发，探求事物的内部联系及其发展的规律性，认识事物的本质；三是通常指按照事物的实际情况办事。

　　上述这些解读，都是把指示代词“是”的用法解释成“正确”之义。古代汉语的“是”有两个主要用法——

　　第一个用法是指示代词，相当于现在的“这”或“那”，经常用来回指前面出现的成分，例如：“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这里的“是”指其前的“八佾舞於庭”。

　　“是”的第二个用法为形容词“正确”，即“是非”之“是”。注意，汉代以前，“是”没有“我是老师”这种判断词用法，该用法是从它的指示代词用法逐渐发展出来的，出现时间约为汉初。

　　成语“实事求是”出自《汉书·孝景皇帝十四男·河间献王德传》，下面是有关的原文：

　　河间献王德以孝景前二年立，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金帛赐以招之。繇是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祖旧书，多奉以奏献王者，故得书多，与汉朝等。是时，淮南王安亦好书，所招致率多浮辩。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修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东诸儒多从而游。

　　对于《汉书》的这个“实事求是”最流行的解读为，原指一种治学态度，始于汉代，流行于清代。意思是说，刘德爱好古代文化，对古代文化的研究十分认真，总是在掌握充分的事实根据以后，才从中求得正确可靠的结论来。

　　其实，《汉书》的这个“是”不是“正确”之义，而是用作指示代词，回指其前的“修学好古”的“古”。“修学好古，实事求是”的意思为，刘德爱好古代文化，用实事去追求它。仔细分析原文，只能有这一种解释，有以下两个证据：

　　一、刘德是用“实事”来追求古代文化，而刘安则是用“浮辩”来显示自己“好古”。在这里有一个鲜明的对比：刘德的“实事”是相对于刘安的“浮辩”的。

　　二、刘德所做的“实事”分三种：（1）只收藏先秦旧书，就是现在的善本书。（2）开设先秦时的“六艺”课程，并设立《诗经》、《左传》博士。（3） 恢复先秦的礼仪，穿先秦的服饰，遵循儒家的道术。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汉书》的“实事求是”的“是”是一个代词，指代其前出现的“修学好古”的“古”。“实事”为“具体做事”，是与淮南王刘安的“浮辩”相对而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