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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丝·格吕克诗选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10月10日        版次:A07    栏目:    作者:

    

  《十月》

  

  又是冬天吗,又冷了吗,

  弗兰克不是刚刚在冰上摔跤了吗,

  他不是伤愈了吗,春天的种子不是播下了吗

  夜不是结束了吗,

  融化的冰

  不是涨满了小水沟吗

  我的身体

  不是得救了吗,它不是安全了吗

  那伤痕不是形成了吗,无形的

  在伤口之上

  恐惧和寒冷,

  它们不是刚刚结束吗,后园

  不是耙过又播种了吗——

  我记起大地的模样,红色,黏稠,

  绷直成行,种子不是播下了吗,

  葡萄藤不是爬上南墙了吗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因为风在吼叫,在裸露的地面上空呼啸着

  我不再关心

  它发出什么声音

  什么时候我默不作声,什么时候

  描述那声音开始显得毫无意义

  它听起来像什么,并不能改变它是什么——

  夜不是结束了吗,大地

  当它被种植,不是安全了吗

  我们不是播下种子了吗,

  我们不是必需的吗,对于大地,

  葡萄,它们收获了吗?

  

  《时间》

  

  总是太多,然后又太少。

  童年:病中。

  在我的床边上有一只小铃铛——

  铃铛的另一边,妈妈。

  疾病,灰雨。小狗始终在睡觉。它们睡在床上,

  在床头,我觉得对于童年

  它们很明白:最好一直懵懵懂懂。

  雨在窗户上形成灰色长条。

  我拿着书坐着,小铃铛放在旁边。

  没听到一点儿声音,我让自己模仿一个声音。

  没看到精神的任何标志,我执意

  生活在精神之中。

  雨淅淅沥沥又稀稀疏疏。

  一月又一月,在一日之内。

  事物成了梦,梦成了事物。

  后来我好了;铃铛回到橱柜里。

  雨停了。小狗站在门口,

  喘着气到门外去。

  我好了,后来我长大成人。

  而时间继续——就像那场雨,

  那么多,那么多,仿佛一种无法移走的重负。

  我是个孩子,半睡半醒。

  我病了;我被人保护。

  我活在精神的世界之中,

  灰雨的世界,

  失去的世界,回忆的世界。

  然后,突然,太阳闪耀。

  而时间继续,甚至在一无所剩的时候。

  那感受的成了记忆,

  那记忆,成了感受。

  

  《雪》

  

  十二月底:我和爸爸

  去纽约,去马戏团。

  他驮着我

  在他肩上,在寒风里:

  白色的碎纸片

  在铁路枕木上飞舞。

  爸爸喜欢

  这样站着,驮着我

  所以他看不见我。

  我还记得

  直直地盯着前面

  盯着爸爸看到的世界;

  我在学习

  吸收它的空虚,

  大片的雪花

  绕着我们飞旋,并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