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瀑小河里

　　□刘诚龙

　　沿着小河走，走到水尽头，就是瀑布处。

　　小河，不是泛称，而是一个小村落，坐落在湘中新邵县，新邵居湖南地理正中，故有湖南之心的美称。

　　拐了一道又一道弯，来到小河村，我们是奔瀑布而去的。万山静谧，流水淙淙，行进到山中，已无人声，尽是天籁。小河胜景暂不出名，也有好处，便是游山可以尽情游山，玩水可以尽情玩水。

　　沿着小河走，柳暗花明，每一个转弯，都是一道惊喜，但见树林阴翳，草木葳蕤，人脚未到处，藤蔓交互，蒙络摇缀；清清亮亮的山溪水，不惊不乍，自唱自吟，随山势而蜿蜒，与怪石共谱曲。时时有小潭，清澈见底，直视无碍，几尾小鱼，游戏其间，见人来也不吃惊。鸟鸣竹林，鱼翔溪涧，人来或不来，百花兀自芬芳，小草风来摇曳，好像与人不相干，各过各的小生活。到得深山深处，水流水的，花开花的，鸟唱鸟的，人走人的，万物互联，万物自在。

　　瀑布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而清涧却是我们此行的过程。美在目的，美也在过程，苏老师童心勃发，一脚踏进潺潺溪流中，大叫爽。惹得我也水兴大发，脱了鞋子，堂客拦都拦不住，跳脚入水，水清凉凉的，水幽凉凉的，赤脚踩在卵石上，毛舒服，毛细血管都舒服。溪水潺潺从脚背上流过，如轻拢慢捻，如玉手抹复挑，泉水按摩，身心俱泰。

　　索性坐在一处水潭，潭中有石，石生潭中，清凌凌的潭水，绿幽幽的潭水，所欠的是，缺了柳宗元，要不，《小石潭记》不在他处，当产生在小河村的寻瀑路上。这里或缺了“记”，这里却不缺歌。三五人，山里唱歌，泉水来和，歌声飘荡，笑声回荡，走调走得厉害，也不减我们泼天快乐。

　　行到水穷处，坐看瀑飞时。一路放歌，我们逆流而上，好像是穿越时空，再回少年。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但听得瀑布响，不见瀑布影，小河里的瀑布隐藏在茂密的原始次生林里。穿林海，过陡壁，但见陡然一块陡壁，横陈于前，一块硕大的白练，从空而降，被陡壁上一些突触也似的小石挡了天水，天水四溅，飞珠溅玉，撒花抛棉，织成了一段水幕。

　　天气已是入秋，而若在丰水充沛时节，那不是小涧，而是一条小江，江水奔腾，突然临了百丈绝壁，滔滔之水天上来，那景象如何壮丽？

　　别说这里一线天几段锦，水往下流，注入资江，注入洞庭湖，注入大海，便波澜壮阔，便气象万千。山，越走高，越气魄雄伟；水，越走低，越气势雄壮。高，看得远；低，容得大。山与水给我们讲的，是高与低的两样人生道理。

　　我想起了苏老师那副上联：“山外有山，山内有山，一山望着一山高”，下联在哪？且曰：水上流水，水下流水，千水竞欲千水低。虽则不工整，却是我愚者一悟。一山望着一山高，那是山的哲学，登高望远的哲学；千水竞欲千水低，那是水的哲学，有容乃低的哲学。

　　寻瀑小河里，本想单寻景，却还寻到了快乐，还寻到了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