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付晓琪 中国人的食谱里有一道菜,南北通食、老少咸宜,那便是豆腐。豆腐,一个不甚响亮的名号,一味不怎惊艳的食材,却蕴载了许多人的一份乡思。 从记事时开始,我就非常爱吃豆花。爱屋及乌,石磨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极美好的器物,能让黄豆摇身一变,成为又好看又好吃的豆花,石磨真是一个好器物!长大以后,每每看到哪家人门口放着石磨,都会嗅到淡淡的豆花香。外婆老说我,只吃豆花,不吃饭,长得还没石磨高的时候就馋豆花,成日绕着石磨溜圈儿转。 从豆腐中衍生出来的食品有许多:豆皮儿、豆浆、豆渣饼子、豆腐乳、毛豆腐、豆花……然而,越是简单的食材,越考验原料的精致和烹调者的技艺。想做出一碗令人齿颊回香的糖水豆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磨浆的黄豆要个大饱满,最好当年的日照充足,而且越新鲜越好,沤久了的老豆有股味儿,不香不醇;而且一定得用石磨磨,机器打出来的豆浆不香醇。 点豆腐的原料大致有两种:一是卤水,我们这叫“咸水”,咸水豆腐偏干,用来干煎是极好的下饭菜,但因其过于粗犷,不宜做豆花;一是石膏,石膏点出来的豆腐似冻凝的油膏一般柔滑,吹弹可破,这种豆腐做的豆花,我能喝好几碗。 配豆花的糖水也是很讲究的。红糖太浊、白糖太寡、冰糖太清,最好的是用黄糖片熬出来的糖水,黄亮亮的,味道清甜润喉。熬出来的糖水的甜度也得恰到好处,太淡,豆花尝起来平寡,找不到那种童心萌动的滋味儿;太甜,又喧宾夺主,齁喉。 我吃过最好吃的糖水豆花,是在桂林龙胜梯田的半山路上。一行人在一所民宿的空地前歇脚,以往这片不大不小的空地是用来打谷晒米的,而今成了旅人歇脚处,小贩卖货的地方。一位盘着油亮长发的瑶族老阿嬷,在自家民宿的空地前卖糖水豆花。自家种、晒的黄豆,自家石磨里亲手磨出的浆,更令人称妙的是,山涧里叮叮咚咚的泉水参与了这碗豆花的每个细节:浇灌时用的是用山泉水,磨豆时掺的是山泉水,连熬糖时用的仍是山泉水。那味道极清,极甜!我当时又渴又饿,半碗囫囵入肚才发觉这豆花的精妙,后细细品味,忍不住又添了一碗!山好,水好,豆花更好! 原以为豆花只用糖水配,到了贵州才发现自己孤陋寡闻了。用酸和辣来调味的豆花,令人眼前一亮。雪白的豆花,浇上醇香的黑醋,撒上鲜亮的辣椒和粗细不一的花生粉,以往朴素清雅的面容仿佛抹上了脂粉,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变得热辣奔放。酸、辣、鲜、嫩、香撞在一起,惊艳了味蕾。 可是,家中的石磨坏了,想要吃碗豆花不易,只能期盼着小商小贩的到来。每到正午,便会有这么一位阿叔,骑着半旧不新的摩托兜着圈喊:“卖——豆——腐——啰,豆腐——豆腐花——”阿叔卖的豆腐和豆花都是刚做出来的,很烫,新鲜!但令我恼的是,这位阿叔似乎不太会做生意,他总是一边吆喝,一边一溜烟地把车开走,都不懂得停下来,多喊一会儿。 前几天,我终于吃上豆花了。那是我连鞋也顾不上换,以最高时速杀出门的成果! 回到家中,兴高采烈地去熬黄糖水。 窃以为黄糖水配豆花是最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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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豆花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12月15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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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付晓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