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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新源 六十岁的我,头发早几年已花白;妹妹五十六岁,却还浓黑着。 妹妹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日子逐渐好起来,父亲便为她取寓意吉祥并好听的名字“云霞”。当兵前我在家一直唤她“小霞”,1979年底我入伍,平时唯一的交流方式是写信,每次信开头就改成了“霞妹”。后来,尽管用上了电话、手机、微信,我这样叫她一直未变,延续到2020年12月6日她去世,整整四十年。 我俩虽是兄妹,却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上最痛苦和悲哀的事情!而且,五十六年兄妹一场,之后,对于我来说,世上就再也没有唤妹声了! 我们五兄弟姊妹,排老四的我完全出自于天然血缘亲情,打小就照顾和深爱着这唯一的妹妹。那时,生活在河南温县农村,大哥自幼跟随外公去到了百十里外的杞县,二哥和姐姐上学,父母忙于种庄稼操持家务,照看妹妹自然就是我的事了。她三四岁之前穿我穿过的衣服,吃我送到她嘴边的饭。八岁我上小学,星期天或者寒暑假,凡在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引”她,即带着她玩耍,操持她穿衣、洗脸、吃饭、睡觉,甚而陪她蹲茅坑…… 从十四岁起我到邻村和公社所在地读初中、高中,学校离家最远十三四里,只好住同学家或者住校。前后四年不能天天见面,妹妹一直在本村上小学、初中,成绩都还不错。她尤偏好语文,很是像我。四五年间我们兄妹一块相处,加起来也就半年时间不到,但兄妹之间的亲情丝毫不曾减弱,甚而更加的浓郁。 和霞妹交流再次频繁起来,是1982年我到石家庄读军校,而她则接了堂伯工作的班去了西安。 堂伯结婚早也离得快,不曾生儿育女。为了防老,霞妹三四岁时就立了字据过继给了他。不过,他并未把她带到他工作的西安去,依然留她在父母身边读书,直到他退休。接班进城,对于妹妹来说是人生大事,不仅户口入城,吃上那时叫人极为羡慕的商品粮,改变了乡下人的身份,而且,不用找人不用考试就有了一份安心并体面的工作。当然,妹妹的压力也大。她在农村生活了十六七年,城市完全是一方新天地,方方面面如何去改变去适应?就连最基本的居住都成问题。堂伯在偌大的西安城并无任何房产、资产,她只有暂住在远到不能再远原本一个村的远房姑姑家里。 工作后的妹妹性格变得柔中有韧,生活里的繁琐事被她很快捋顺,不久,学习和工作像春天的竹笋,悄然拱破地皮冒将出来。她一会儿写信,说要凭自学考取大专文凭,而她却是没上过高中的。可就在我并不经意的时候,文凭竟被她拿到了。过罢一阵她又写信,哥,我入党了!惊愕之余,这回我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入党,在我们家我第一、二哥第二、她第三。 上世纪八十年代至整个九十年代,虽然天各一方,我们兄妹互相关心、激励、问候,书信频繁往来。不知不觉,我们渐渐成熟。妹妹结婚并有了孩子,我们书信往来就少多了,但打电话愈来愈密。终于有一天,妹妹说她提干了,当上单位一个科的科长! 2015年我从部队退休,四年后妹妹退休,虽然我们依旧在广州和西安生活,毕竟电话、微信联系方便多了,天天像在一起一样。几乎每天早上,妹妹用微信发来一帧照片,上面写着“早上好”,配有音乐或歌曲…… 妹妹是在同残酷无情的病魔进行了一番生死相搏之后,才离开我们的。在我们三个哥哥两个姐妹中,她最小却走得最早! 妹妹,你永远带走了我呼唤你“霞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