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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的文学观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5月02日        版次:A07    栏目:    作者:

    

  

  □李云雷

  

  “孟老”的青年心态

  

  孟繁华老师是我的师伯,也是酒友,我们尊称为“孟老”。大约20年前,还在学校读书时,我就经常参加孟老的酒局了,从那时起,孟老激情洋溢、精力充沛的形象就深深烙刻在我们心中。孟老在酒桌上的王者气象不必多说,已出版的《老孟那些酒事儿》可以作为证明。在这里,我想说的是在当代文学评论现场,孟老也是激情四溢,精力无穷,永远保持着一种青年心态。

  表现之一,孟老始终活跃在文学批评最前沿,密切关注最新出现的大量作家作品,每次出席研讨会前必定写好讲稿,这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年轻人都自愧弗如的;表现之二,孟老积极笔耕,勤于著述,十卷本《孟繁华文集》在2018年4月刚刚出版,10月就推出了《小说现场:新世纪长篇小说编年》,今年又推出了这本《文学的草场与星空》,其精力之旺盛令很多人望而生畏;表现之三,孟老总是能提出切中肯綮、引起广泛关注的文学命题,如他2012年发表《乡村文明的变异与“50后”的遭遇》一文,便引发了关于“50后”作家的创作是否终结的讨论;他在2016年、2019年先后发表的《短篇小说中的“情义”危机》、《写出人类情感深处的善与爱——关于文学“情义危机”的再思考》等文章,提出了当代文学与社会中的“情义危机”问题,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光明日报》还为此组织了专题讨论。

  为什么孟老能够永远富于激情,始终保持青春状态?我想这与他的文学观念有关,孟老的文学观是启蒙主义、革命文学、新启蒙主义的融合,换句话说,他的自我意识是五四青年、革命青年和80年代青年的结合体,他的文学始终是与理想、青春、激情、诗意等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他既对社会问题保持着敏感,又葆有个体的浪漫情怀。

  

  酒风酒量与知人论世

  

  在《文学的草场与星空》这部评论集中,最引人关注的是第一辑。

  “第一辑是和评论家有关的文章。文坛这些年不大有人关心评论家,我觉得不应该。批评家不容易,说作家的作品好,人家认为是应该的;说不好,人家认为你没看懂;参加研讨会说是红包批评,不参加会议说你傲慢。我写的这些批评家都是当下比较重要的批评家,他们的成就有目共睹。”这是孟老的夫子自道,也是仗义执言。孟老所写的主要有洪子诚、程光炜、吴俊、李敬泽、陈晓明、张清华、郜元宝、王彬彬、丁帆、南帆、贺绍俊、陈福民、汪守德等,他们都是重要的学者与评论家,也是他的师友。

  在对他们的评述中,孟老既概括了他们学术上所取得的的成就与治学特点,也“知人论世”,以朋友的身份介绍他们为人处世的风格与生活中的趣事,似乎随意写来,但又涉笔成趣,勾勒出了诸多个性鲜明的学者与批评家形象,如他发现洪子诚老师为人诚恳处事低调,同时“内心也有激烈甚至桀骜的一面”;陈晓明“应该是个很寂寞的人。他不打牌、不打麻将、不下围棋也不吸烟喝酒。他好像没有什么业余生活”;张清华“几缕美髯一头卷发,人威猛高大,但目光忧郁也多有迷离”;郜元宝“平时衣着讲究一丝不苟,确有江南才俊风流倜傥的风范”,“但他又是一个有趣的人,他的谈吐甚至举手投足都充满了文学性”;“后来和王彬彬熟了,发现他是一个简单、纯粹、有意思的人,他日常生活是抽烟、喝酒、不锻炼身体。他说在家里经常走过的地方都要放上酒,为的是便于随手喝上一杯”,等等。

  我们可以发现,在孟老的评价体系中,是否有趣或有意思,构成了一个重要的标准,而是否能够喝酒则是有趣与否的内容之一,如他写“见过敬泽的豪饮后,我知道天外有天”,贺绍俊“嘲笑喝啤酒的我辈没有品味,他要用水晶玻璃杯喝红葡萄酒”,即使对于陈福民这样滴酒不沾的人,也要提到他“围观喝酒”。

  孟老是一个性情中人,对朋友酒风酒量的品评也是他性情的表现之一,当然在一篇学术性文章中,这些都是花絮与细节,但通过这些生活趣事,我们可以看到批评家这个“人”,进而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其“文”,这就是知人论世的长处。

  

  将目光转移到文学评论

  

  “吟咏性情”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孟老通过对评论家的评论,凸显文学评论的价值与重要性。文学评论与文学创作本应如“鸟之双翼,车之双轮”,但实际的情形却是文学创作受到的关注更多,文学创作中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受到的关注更多,几乎成了一家独大之势,这是一种颇不正常的文学生态,孟老以评论评论家的方式,将读者的目光转移到文学评论上,可以说是对这一生态的有力矫正。更进一步说,孟老所写的都是他身边的师友,文中饱含温情或戏谑,这种写作本身便是克服“情义危机”、倡导有情有义的文学的一种实践,值得我们深思和借鉴。

  书中的“第二辑”是对作家作品的具体评论,“第三辑”是文艺理论与思潮性质的文章,可以说是一个评论家的“本业”。读者可以从中看到孟老阅读范围之广博,见解之独到犀利,如他评麦家“是他发明了一个时代”,评梁晓声《人世间》紧紧抓住“平民立场”与“好人文化”,评林那北和她小说的“表情”,评石一枫的小说创作是“当下中国文学的一个新方向”,谈“历史合目的性与乡土文学实践难题”、谈“现实主义:方法与气度”等等,皆见人之所未见,发人之所未发,最能见出一个评论家的功力与艺术概括能力。

  在后记中,孟老谈到此书原定的书名是《也无风雨也无晴》,后来才改为《文学的草场与星空》,他说,“书中涉及的作家、批评家和他们的作品,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后的诗意,我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在这想象的文学草场和星空中,并捍卫这最后的诗意。”在这里,孟老未免有些悲观与伤感,诗意是永远存在的,只是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诗意。就像星空是永恒的,不同的只是仰望星空的人,有的人永远像青年一样激情洋溢、精力充沛地仰望星空,有的人则以另外的姿态、另外的情绪仰望星空,但总会有人在仰望星空,总会有人在创造新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