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斗

　　□王又锋

　　如果年轻代表潮流，那么年老代表什么呢？老铁铁飞龙这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制茶。他的父亲做茶，他也是。现在，儿子铁新虎也做茶，虽承父业，却不承父志——他要创新，说老传统“熬忒”（out）了，就是不适应新的时代。

　　老铁做茶用老法子，从采摘到晾晒、从摇青到包揉、最后到文火慢焙纯手工，每一道工序，都要耗费大量精力。就拿包揉来说，分“揉、压、搓、抓”等不同动作，单讲揉，还分轻揉、重揉，揉一会，要停一停，把布袋解开摊晾，否则茶就会闷热发黄。

　　在铁新虎看来，父亲是老顽固，都什么年代了，还手工作业，效率多低呀。做生意，要的是事半功倍，而不是事倍功半，采摘、杀青、烘焙，全都上机器，快速、大批量规模化生产。

　　再说了，这年头，真正懂行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外貌协会”的——看重的是包装的精美。不是有句话说嘛，买茶的不喝茶，喝茶的不懂茶。

　　因此，铁新虎接手后，制作工艺上是上机器，提高生产效率和规模。产品定位上，走礼品装的路子，在外包装上下工夫，设计精美、材质高档。短短十年工夫，家里的制茶规模大幅增加，赚的钱比老爸一辈子赚的都多。

　　新虎颇为得意，常常炫耀，怎么样老爸，认输了吧？有句话怎么说的，时代潮流浩浩荡荡……

　　老铁笑而不语，懒得和儿子争辩，端着茶壶去村口大树下喝自己做的手工茶去了。

　　这十年里，退居二线的老铁，从不干涉儿子的经营。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坚持，那就是每年都要在老宅里，做一批手工茶。不为别的，就自己喝。是的，老铁就喜欢喝手工茶。

　　不料近年来，潮流突变，富裕起来的人们对生活有了更美好的追求——喝茶开始讲究品质，手工茶得到越来越多的人喜爱，特别是成功人士追捧。而机器做的机茶竞争日趋激烈，包装战、价格战打得天昏地暗。

　　铁新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又过了两年，手工茶越来越火，价格如爬山越来越高。铁新虎来到许久不曾回的老宅，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惊呆了。只见四间正屋里全是茶，一笼一笼的。每一笼都标着年份，制茶人一栏均有父亲的亲笔签名。

　　这些都是父亲这个老茶人的纯手工制作，又放了这些年，真的出售的话，价格还不是自己随便定？

　　铁新虎安排媒体对父亲这十几年坚持做纯手工茶的事迹进行了报道，业界震动，各路经销商纷纷上门请求合作。

　　铁新虎心服口服，对老铁说:“爸，你才是飞龙在天，我这个新虎嫩了点，认输。还是您老人家有眼光，看得远！”

　　老铁听了，丝毫没有得意之情。他喝了口茶，语重心长地说:“新虎，我不是眼光好，一个人眼光再好，时代瞬息万变，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不反对创新，但创新不能只搞花架子，包装再精美，忽悠得一时，忽悠不了一世，关键是做好茶。制茶说到底是一种工艺，手工手工，是手上的工夫，千万不能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