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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禾木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09月14日        版次:A12    栏目:    作者:谢锐勤

  

  □谢锐勤

  

  禾木,在中国与塔吉克斯坦交界处,中国最西北的边境。

  到禾木时接近下午7点,正是黄昏。禾木草原位于喀纳斯河与禾木河交汇的山间盆地,周围山体宽厚,顶部浑圆,禾木河自东北向西南贯穿其间,将草原分为两半,禾木村就位于盆地中间地带,风光自然而原始。

  禾木是保持图瓦人最完整民族传统的村落,住进图瓦人家的梅花客栈。近看,人字形的木楞房有大半截埋在土里,好像从森林和草原中生长出来。禾木一进入大雪封山期就是半年,外人进不来,图瓦人出不去,就靠木楞房抵挡漫长的寒冬。

  禾木河位于村落边,一边是木楞房,一边是白桦林,宽河面,浅河滩,河水透明,向阳处绿如凝脂,背阴处又变成深蓝。鹅卵石激起阵阵雪白的小浪花,河面仿佛大珠小珠落玉盘,又像无数小鱼儿一起跳跃翻滚,嘻嘻哈哈,那是牧童玩耍的笑声吗?

  很多游人坐在石头上,手牵手轻轻晃荡于河面,时而凑近说悄悄话,时而发出浅浅的笑声,时而望向远方的落日,脸庞被夕阳染成一片油润的金黄,只有脚下的水花在永无休止地飞溅,“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

  过河就是白桦林,迎着夕阳,黄叶成了挂着的金片,层层叠叠闪烁耀眼的光芒,明朗、透彻、热烈、绚烂,秋风一响,黄金万两,落叶为大地披上一层松软的地毯。飞奔的骏马扬起了灰尘,在落叶飘零的烘托下,更显牧马人归心似箭。

  爬上半山俯视,金色的山坡、金色的丛林、金色的河水,白桦林用尽一切力量绽放绝美,用灿烂的景色直指内心,让所有的凡尘杂念刹时荡然无存。同行美女兴奋地定格落叶飘洒或腾空飞跃的瞬间,让人沉醉。这一刻,“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禾木最经典的美景是炊烟。

  凌晨5点爬上村庄西侧的哈登观景台。突然间,第一根炊烟从东侧的木楞房升起来,然后两根、三根、四根……炊烟从南侧、北侧、西侧等木楞房垂直升起,然后袅娜散开,继而汇成一层轻烟,好像一袭白纱披在禾木上空。盆地狭长且没风,炊烟得以浸润到禾木的每一个角落,似在上空形成一个冷色调的梦境。

  朝阳从东面逐渐照过来,炊烟散得更远了,白烟在光照下又变成青烟,木楞房和白桦林也反射出轻柔的金黄,禾木成为暖色调家园,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炊烟升起、飘散、弥漫、回旋、笼罩,起承转合,流畅完美,如同一篇酣畅淋漓的文章,这也许是世上最为诗意的炊烟了。

  这样的炊烟似曾相识,却又体验不同。在江南,水才是主角,炊烟点缀水乡的性感;在黄山古村,徽派建筑才是主角,炊烟衬托古民居的娴静;在藏地,礼佛或祭祀才是主角,炊烟将天界与人间联通;而在禾木,炊烟就是主角,如果没有炊烟的画龙点睛,木楞房和白桦林都会失去灵气,禾木也会失去灵魂。

  夜晚出来散步,世界清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只有皎洁的月光同行,仿佛回到古代游牧民族的生活。梭罗在《瓦尔登湖》中写道:“我实际上就处在宇宙中这么一个地方,它偏僻退隐,但又永远是全新的,永远不着尘埃。”梭罗描写的是瓦尔登湖,还是禾木?

  这是一个陷落在深秋里的童话故事,禾木的图瓦人宛若“栖息在俗世和天堂之间,共享着俗世和天堂的颜色”。然而,世人眼里的诗意只是图瓦人的日常,并不需要刻意而为之。他们每天都跟禾木河对话,跟白桦林对话,跟马儿对话,跟星空对话,跟邻居和亲友对话,也跟自己对话,将内心的声音转化为日常的生活,知行合一。

  “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

  小河轻盈,白桦林热辣,炊烟梦幻,牛羊可爱,图瓦人淳朴,美不眠不休,美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