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

　　□谢克忠

　　第一次真正感觉死神离我很近，是那个难以忘怀的上午。

　　大约上午十点多钟，我已经伏案工作两个多小时，突然右臂一阵发凉，凉意直通脑部，接下来的感觉就是紧张、急促，坐不稳，呕吐，头晕。我距离门仅有两米距离，却已经没有力气打开。呕吐十几分钟后，我终于叫来同事阿锋。在阿锋的帮助下，我被120送到镇级医院抢救。镇医院通过照CT，发现我的颈椎压迫神经。医生说，没事，这是职业病，让康复科给你的颈椎复位，再打吊针，慢慢休养。如此折腾下来，已是下午五点多钟。我的病情更加严重，天旋地转一般的感觉持续着，吐得一塌糊涂。

　　此时，我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睡在医院走廊的空病床上，以此减轻呕吐的威胁。妻子的手里拿着空塑胶袋，提醒我不要吐在地上。

　　大约下午六点多钟，我被抬上救护车，顶着上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一路鸣笛，驶向位于城区的何贤医院。救护车到达何贤医院，医生护士早已准备就绪，立即进行核磁共振检查，发现我的脑部血管斑块脱落，堵塞脑干，造成脑干细胞大面积死亡。一系列的应急抢救措施做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

　　此时，距离病发已经过去12个小时！

　　黑色的2021年8月23日，就这样深深地印进我的脑海里，永远也无法忘记。

　　第二天上午，医生巡房。医生告诉我说：“你和死神见了个面又回来了。不幸之中的万幸，就是死亡的细胞都属于不重要的，重要的功能全部没有受损。好好治疗，你一定能康复。”

　　我急切地问道：“我还能写作吗？还可以跑步吗？”

　　医生笑道：“当然可以。不过需要时间。脑梗抢救的黄金时间只有四个小时，你的脑干死亡细胞达到百分之一左右，只有靠生长新的细胞慢慢代替。”

　　死神只是给了我一记重锤，还没有真正想要夺走我的性命。

　　感恩。

　　其实我是一个很惜命的人。从来不熬夜。从2007年开始，每天坚持慢跑一小时。平时也很少有饭局。不抽烟、不喝酒，酷爱喝茶、听音乐、看书。谁曾想到，脑梗这个看似遥远的魔鬼居然离我这么近？

　　住院14天，前10天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护工。这种日子生不如死。谁曾想到，能正常行走也算幸福？能拿一件东西也算幸福？甚至能正常开口说话也算得上幸福？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这些被普通人藐视的幸福，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日常生活里，我们常常抱怨命运不公，感慨怀才不遇，常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愤愤不平。有谁会想到，幸福就在自己身边？没钱？没权？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拥有健康，能正常地吃喝拉撒，能正常地做你所能做的事情，你其实就是一个幸福的人。哪怕你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本事，很多的金钱或很高的地位，病魔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就会让你在顷刻之间丧失所有。这时，你还会在意这些吗？

　　出院那天，我的脑干水肿期已经过了，但身体还不能和正常人相比。

　　从病房走出医院，我看见天是蓝的，风很和煦。满街的汽车，行色匆匆的人群，内心想着不同的心事。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站不住，便直接坐在台阶上，认认真真地看这个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