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人

　　□朱红娜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饭局上，胡律师说。

　　说故事也不是故事，不是故事又像故事。胡律师开始了绕口令似的讲述。

　　那天，刚上班，就来了两个人，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妪，一个腰杆笔挺的帅哥。一看就是婆孙俩，想必有急事。刚进门，老妪就从一个层层包裹的包里往外掏身份证、房产证。

　　老妪身份证上显示1935年出生，今年已经86岁了。按照我的判断，她一定是个急性子。果不其然，老人迫不及待提出来意：一是做监护公证，让帅哥当自己的监护人。二是老人去世后要把价值200多万元的房产送给监护人。在法律上，这叫“意定监护”。她让我做见证律师。

　　这位帅哥，二十来岁的样子，清清瘦瘦，穿着一套质地不错的西装，不像农村来城里打工的人。他微笑着说，奶奶，慢慢来。

　　你是她孙子？我问他。

　　他比我孙子还亲。还未等帅哥开口，老人就抢着回答。

　　不是婆孙。原来我看错了。你们说说，这里一定有故事吧？胡律师卖了个关子，接着讲。

　　这公证事关200万元，非同一般，我不敢贸然接手。

　　老奶奶，您先告诉我，为什么让他做您的监护人？

　　小彭啊，他人好，心地善良。老人一句话作了总结。

　　小彭就是这位帅哥。

　　老人告诉我，老伴去世五年了，她只有一个儿子，二十年前去了美国，娶了一个美国女人，她从未见过儿媳，只有照片。开始的时候儿子还几年回来一次，最后一次回来是在九年前，连父亲去世的时候，儿子都没有回来，就她一个人送走了老伴。儿子让她把房子卖了去养老院，她不想去养老院，一个人守着那套房子。儿子现在连电话都懒得打回来了。

　　真是不孝之子。我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好在有小彭。老人欣喜地说。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偶然认识的。这次小彭抢先开口了。原来，有一次小彭在路上，正巧遇到摔倒的老妪，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些人连正眼都没瞧一眼老人，一些人瞧一瞧却走了。是小彭上去扶起她，并打车送她回了家。

　　故事很俗套。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对故事，也对人。胡律师说。

　　后来小彭发现老人没有人照顾，很孤独，很无助，就经常去陪伴她。老人也把他当孙子一样看待，好得不得了。到这份上，老人一定要他陪她来公证。胡律师继续说着故事，波澜不惊。

　　慢着，故事的高潮在后面。

　　胡律师不愧是讲故事的高手，常常在最乏味的时候来个刺激，再接着说。

　　我问小彭是什么职业？你们可能想不到，原来是推销员，虽然不是推销保健品，而是推销电器。但推销的本质是一样的，不就忽悠人吗？我的心弦一下子绷紧起来，老人会不会让他忽悠了？

　　200万元可不是小数目，他要推销多少产品才能获得？一个个问号排着队等着答案，我必须自己去找。

　　好吧，我先跟公证处那边沟通好，你们先回去，等电话。我撒了个小小的谎，打发他们走了。

　　我马不停蹄展开了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你们猜猜，小彭是何许人也人？胡律师又卖关子了。

　　果真是骗子？有人问。

　　继续猜。

　　饭局一下子静了下来。

　　来来来，先干一杯。胡律师举起杯子，好像要举杯庆祝他的谜底。

　　猜不着吧？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公子，自己也年轻有为，在公司升了职。我实在好像没理由不帮他们了……

　　大家哗然。

　　那小彭结婚了吗？有女朋友吗？饭局上的一位女士立马两眼放光。

　　哈哈，你们权当故事听听就好，千万不要认真，小彭其实不姓彭，请原谅，我要保护当事人的私密。

　　胡律师说完，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