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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从未远离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0月03日        版次:A07    栏目:自序    作者:黄孝纪

    

  □黄孝纪

  

  能够与父母和姐姐们在一起,看日升日落,在瓦檐下过着俭朴纯真的日子,心情愉快,无忧无虑,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乡村生活,无疑是最让我难以忘怀的。那时正处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到八十年代中期,作为偏远闭塞的村庄,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湘南山区的一个普通乡村八公分已鲜见风云喧嚣,人们几乎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生活无疑是清贫简朴的,点的是煤油灯,后来有了电灯;穿的是补丁衣裤,一年难得做一身新衣服;一年四季除了天寒地冻的日子,多是打着赤脚走路;吃的也是简单的粗糙饭菜,食材几乎都是自产的稻米、小麦、红薯以及辣椒、豆角、萝卜、白菜种种蔬菜,但经了母亲柴火的烧煮和烹调,样样又是那样可口好吃。也没什么新奇的玩具,陀螺、滚铁环、铁管枪,诸如此类,都是自己亲手做的。我也参与力所能及的劳动,捡柴、扯猪草、摘蔬菜、挖红薯、莳田、割禾……我与大自然也是没有距离的,在江水里游泳,在山间采撷野果和野菜,全然与自然造化融为一体。在这样的山水田园间,能够与父母和姐姐们在一起,看日升日落,在瓦檐下过着俭朴纯真的日子,心情愉快,无忧无虑,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父母也经常告诫我:“养儿不读书,不如养个猪。”他们都是不识字的文盲,对于我这个家中排行最小又是唯一的儿子却寄寓了莫大期望。母亲对我的学习,管束尤为严厉。他们希望我能考上中专或大学,吃上国家粮,跳出农村,不要再干祖祖辈辈都赖以为生的繁重农活。我顺利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又顺利考上中专,实现了父母心中的夙愿,也开始踏上远离家乡的人生路途。

  1989年,我二十岁,两年中专学习一晃而过,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永兴县城一家建材厂工作。刚分工时,家里特地杀了一头猪,给我买了一辆松鹤牌载重自行车,我将它骑到了县城。最初在厂办公室上班,后来下了车间。工厂效益不好,时断时续地放长假,这样我拿到手的工资极少,许多时候连吃饭都困难。许多个星期天,我骑着这辆自行车,往返于县城和家乡之间,一天的辛苦来回,仅仅为了让母亲从村里借几块十几块钱给我带到厂里吃饭。放长假的日子,我有时连续数月回到家乡,帮年老的父母干农活。有时,也借了车旅费,坐火车或长途汽车去广东打工。

  在此穷愁逆境中,我竟然热爱上了诗歌。后来换了工作单位,生活稳定了下来,我在县城结婚生女,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母亲比父亲小十八岁,却在2001年暮春橘子花开的时候,先父亲而逝。从此,家乡那栋度过我少年时代的瓦房,关门落锁,烟火消失。家乡成了故乡,我成了故乡的游子。

  2006年,我离开县城,来到郴州的一家报社做记者。2011年,我辞去记者的工作,独自来到远隔千里之外的浙江,从事全新的职业。不觉间,于今已八年有余。从2012年起,我的诸多业余时间,都放在了“八公分记忆”系列散文集的写作上,并一直凭着毅力坚持。

  作为故乡的游子,作为一个时代的亲历者,我有义务书写故乡,书写我的出村庄记。纵然身处他乡,故乡却一直在我心中,从未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