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

　　□莫小君

　　小时候，父亲常对我说：“字就像一个人的脸，脸都长得不好看，谁会喜欢你。要好好把字写好，不然，长大了要吃字的亏。”当我从“一”开始写字时，就不知挨了父亲多少次竹条。父亲的字写得不是很好，他是不想让我也吃字孬的亏。因为有父亲严格地监督我练字，如今我的字虽然没有达到印刷体那样具有美感，但自己觉得也算接近完美了。

　　写好字真的带给了我好处。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人人都羡慕的一家国有企业。我到单位报到第一天，劳资科的办事员不要我，理由是我的头发太长，像社会上的混混。当时社会上男青年都喜欢留大背头、戴墨镜、穿喇叭裤，因我的头发长而不要我，我不服，当即与劳资科的办事员争吵起来。五六分钟后，一个人进来制止了我们俩的争吵，办事员悄悄地跟那个人说了几句，那人没说什么，只叫我将手里的档案袋拿给他看一下。他看了我的档案及简历，就对我说：“如果你愿意把头发理一下，明天就来上班，好吗？”那时，一个好的工作单位等于人生已成功了一半，我立刻同意去理发了。我上班后才得知，单位的确有招工规矩：穿奇装异服、留怪发的不招。而那位要我的人是劳资科科长，正是见我字写得好，才破例招了我。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很享受写字的乐趣。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渐渐放下了笔，因为电脑的出现，写字这件事渐渐地在日常生活中消失了。

　　有一天，文友把一篇三千多字的小说发给我看，说是她是在手机上写完的。我不禁惊讶。手机上用的是用拼音输入法，三千多个字，一个字平均算要按两次，这也要按键六千次，很难想象她是如何飞速地按着没有温度的手机键盘，在手机屏幕那方寸之间写出这些感人的字句的？

　　不由想起莫言在散文《小说是手工活儿——<生死疲劳>新版后记》中写道：长篇小说《生死疲劳》用了四十三天写了四十三万字（稿纸字数）。为什么写得这样快？因为抛弃了电脑，重新拿起了笔。他说：“当我终于下定决心抛开电脑，重新拿起笔，又听了笔尖与稿纸摩擦的声音，又看到了一行行仿佛自动出现在稿纸上的实实在在的文字。不必再去想那些拼音字母，不必再眼花缭乱地去选字，不必再为字库里找不到的字只能用别的字代替而遗憾，只想着小说，只想着小说中的人和物，只想着那些连绵不断地出现的句子，不必去想单个的字儿。用笔和纸写出来的，就摆在我的桌子上，伸手就可触摸。当我结束一天的工作，放下笔清点稿纸的页数时，那种快感是实实在在的。”

　　我忽然就怀念起自己曾经写的那手好字。如果我也想创作出有温度的文字，或许可以重新试试握笔写字？

　　从那以后，我开始努力地寻找握笔写字的机会。不安的时候，也会坐下来写写字。我得承认，与纸上的文字促膝长谈，人不得不走向内心收敛的核心，人生便真的有了豁达、敞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