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单车

　　□孙长乐

　　我第一次相亲，是二十五岁那年。

　　一个夏天的傍晚，朋友骑着单车来我家，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叫我马上去他家与那姑娘见面。朋友让我也骑一辆单车，可以跟他一起走。那时我刚学会骑自行车，还不太熟练，也从没骑车上过街。但我第一次赴这样的约，心里高兴，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那姑娘，便立刻推出家人的自行车，骑上了大马路。

　　一路有朋友做伴，我的车倒是骑得挺稳，半个钟头后就到了朋友家里。那位姓徐的姑娘先到了，长得挺秀气，人也爽朗大方。吃完饭，不觉已经十点多了。我和徐姑娘一起起身准备回家。朋友家在城西，徐姑娘家住在城东，此时已没有公交车。彼时，我所在的那个城市，出租车非常少，打出租车算是极其奢侈的事。而徐姑娘看我推着车子，笑说：“幸亏你是骑车来的，要不然我们今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她显然是希望我骑车送她回家。

　　我其实从没载过人，可这不能现在对她说呀——一个大小伙子不敢骑车载人，那多丢人。我点点头，强笑说：“我骑车载你，用不了多久就到家了。”徐姑娘长得小巧玲珑，我想我是能载动她的。于是，我跨上车，骑起来后，让她上来。她坐上车的那一瞬间，车子猛地摆动起来，我咬牙屏气，双手死死把住车把，才把车子稳住。徐姑娘揪着我的衣服，惊叫道：“哎哟！没事吧？”我故作轻松地说：“没事的，你尽管放心吧。”

　　我不停地蹬着车子不敢慢下来，因为我发现，骑车带人是越快越好骑，一骑慢了，车子就打晃。半程过后是一个岔道口，徐姑娘说：“从大道走吧，大道平坦，骑车省劲儿。”我偏说：“走小道近，能快一些到家。”因为我知道，大道上车多，晚上的大车都开得快，我的车技差，万一有什么不妥，那可都是要命的事。小道虽多坡路，可车少啊。

　　结果，我就载着徐姑娘上了那段有百八十米坡路的小路。我佝着身子，狠命地蹬着车子，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淌，这时我更不能慢，一慢下来，车子就似要倒下。上了坡后便要下坡了，车子不用蹬都快得吓人，我赶紧捏闸，却发现车子只慢了一瞬间，立刻又快了起来。我知道，车闸失灵了。这段路的两边都是居民楼，不时有人打路上穿过，我心里不免发慌，不停地摁着车铃，大声喊道：“让开道，看车啊。”身后的徐姑娘却根本不知有危险，可能只觉得挺好玩，一路还开心得不停咯咯笑着。

　　好在有惊无险，我们总算安全地下了坡，上了平道。我总算平安地把徐姑娘送到了家。

　　我和徐姑娘的缘分并不长久，相处一年后就分手了。可能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当年那个载着她打城西穿到城东的我，竟是第一次骑车上街，也是第一次骑车载人。我始终忘不了那个晚上，因为我觉得，我在那天晚上初次领略了爱情的甜蜜和美好，而恋爱中的男人真的很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