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泽 1990年春节初三过后,南下广东的民工潮就掀起了高潮。扛着棉被提着包的农民工,白天黑夜都挤满了岳阳火车站大前坪,长长的队伍挤得水泄不通,都焦急地想早点购票上车才安心。真可谓人山人海,热火朝天。 虽然每天加开了几趟往南的慢车,依然人多票少,因此滞留火车站的人愈来愈多。民工们席地而坐,或交谈或埋头吃盒饭,五湖四海,南腔北调,围着赶来看热闹的人成群结队。无论是欣喜的面孔还是忧愁的脸庞,都有渴望的眼神在闪光。 陡然,从车站小巷的破旧民房阁楼里,传来了收音机音量极大的崔健演唱的《一无所有》。那粗犷苍凉而有几分嘶哑又惆怅的嗓音,那掏心撕肺直面人生的含泪倾吐,一下子抓住了人们的心。顿时,嘈杂的人声消失了。 歌声的旋律像山泉潺潺,感染了成千上万的听众。我看到了瘦女子的泪眼和男人的大手握成的拳头。我的眼睛也渐渐模糊了。 “为什么你总是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唉——你何时跟我走?”这是当年穷得叮当响的汉子青筋鼓鼓、望眼欲穿又无可奈何的倾诉与狂吼。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缠绵万千,心力交瘁,茫然无助。我看见几个浓眉大眼的俊小子的嘴唇在颤抖,有人压低了嗓门在边听边学唱。人头攒动,吸烟喝水的人不少,大家把苦等久坐的烦恼怨气一时忘却了,有的开始微笑耳语。我的心在“怦怦”地跳,像非洲皮鼓在被情感的双手放肆击打,理解了浅露而深奥的崔健的这首风传四方的摇滚乐,也想手之舞之大喊大叫几声。 站在寒风中,注视墙角与瓦上的残雪,我流出了热泪。 二十年后的今天,岳阳市有了崭新的武广高速岳阳东站,火车南站已经改为货站了。千千万万个贫穷家庭现在都住进了高楼大厦,收入比过去翻了几番。走上小康之路的我,听到草原汉子腾格尔催人泪下的《父亲和我》时,我又想起了难忘的岳阳火车站听歌的情景,想起了崔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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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崔健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2月02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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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