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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靓女”到“黄埔师奶”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2月02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孙仁芳

  

  □孙仁芳

  

  刚到黄埔的时候,我住在丰乐路的石化宿舍。刚毕业,十指未沾阳春水,吃饭的意识淡薄,对饮食也少有特别的讨厌与喜欢。

  那时,满脑子想的是要从事哪个行当?怎样才能挣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全无心思好好品尝食物,更没有时间去考虑营养的搭配,骨子里似乎更享受本地人唤我一声“靓女”。记得第一次听见时装店的老板娘叫我“靓女”时,竟非常害羞和激动,回家偷偷照了半天镜子,努力寻找“靓”的证据。黄埔居久了,方知“靓女”不过是对所有成年女子的客气称呼罢了。

  我开始对周围的食物感到新奇。比如:伯娘会拿菊花做食材,地上的木棉、树上的鸡蛋花以及围墙上的霸王花均可入汤水。

  饮食态度被影响,更是因为男友是黄埔人。他穿着随意,喜欢简单净色的恤衫、“牛头裤”和人字拖,踢踏踢踏,大大咧咧,闲散,却挑剔食物。

  入夜,与大沙地交接的“笙歌粥城”大排档人声鼎沸,人们喝着啤酒,大声说着白话。闷热潮湿的天气里,他带着我宵夜,10元一碟的炒田螺最宜搭啤酒,捻住一个田螺,嘴一圈一吮,一团螺肉就在舌尖上,再一口珠江啤,一天的思念好像就卸下了。第一次吃田螺,我嫌弃这份响声,硬是要服务员给我拿牙签。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本地人一样,尽心尽力地吮出田螺肉,不再使用牙签。

  我也逐渐不嫌弃鸡血,回味无穷地吃着白切鸡,蘸上姜葱蒜,裹一层清亮的油,温软滑嫩,幸福感油然而生。并开始讲究蒸鱼如何去腥,如何蒸到鱼骨还留有血丝,恰是刚熟、最鲜嫩的时候。总之,我慢慢地和这里的居民一样,发着与标准粤语不同的口音,练就一种独有的黄埔腔调。

  岁月变迁,待孩子出世,越发觉得砧板有趣,菜刀叮叮咣咣奏出生活的旋律。现实安稳,生活就是一箪一蔬的幸福。

  在热闹的市井喧嚣中,学会与生活和解。在露天街边与本地村民买新鲜蔬菜,看阿婆骑着三轮车到商场卖报纸,甚至走进市场,和摊贩们讨价还价。看着红橙黄绿的瓜果蔬菜、活蹦乱跳的鱼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向嗓门大心肠热的大姐们虚心讨教:土茯苓清火?鱼腥草消炎?清补凉煲乜好呢?卖鱼的大姐三两下就刳好鱼鳞,掏空鱼的内脏;卖菇菌冰菜的姐姐时髦漂亮,不知不觉总被哄得买多了;剁排骨的大叔用力猛,却笑得有点羞涩;卖九节虾的靓仔超级热情,能说会道,捧着虾就像捧着新鲜发亮的日子;那些哄我斩前排、切雪花牛的声音,好像聚集着锐变的时光与岁月的成熟。

  随着时代的变迁,“粥城”的简易搭棚早已消逝在岁月的蹉跎中,取而代之的是玻璃幕墙的摩天商住楼群。“丰乐市场”也挂起宽泛高大的拆迁横幅,心中涌起的感怀就像明星演唱会谢幕时的恋恋不舍。丰乐路的变迁是城市蝶变升级的缩影。看着“山姆”店与“钱大妈”拥挤的人群,想着即将立起高楼大厦的丰乐路口,我的心中却泛起一丝惆怅:那些曾经带给我许多温暖、鲜活记忆的摊档,消散于岁月的尽头了,那个热闹嘈杂的年代烙印,终于一去不回。

  而我,也成功地从一枚“靓女”混到了“黄埔师奶”的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