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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萌宠

来源:羊城晚报     2021年12月02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罗丹

     敦煌158号窟《衔花大雁》(壁画)

     敦煌61号窟《五台山》局部图(壁画)

  

  □罗丹

  

  我家猫正在电脑边酣睡,冬日稀薄的阳光盖在它身上。如果以“理想生活”为主题画一幅画,这就是了。贪恋“我与狸奴不出门”的闲适,想念千万里之外的敦煌:纯净蔚蓝的天空,胡杨林一片金黄,党河水流细细,隔开此岸与彼岸。彼岸有巡山的乐乐大王,有晒太阳的豹哥,有停泊在壁画里的各种动物……

  敦煌莫高窟现存的45000平方米壁画,能分为七大类:故事画、经变画、尊像画、装饰画、佛教史迹图、供养人画像、传统神话画,动物画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就像现实生活中的小动物,并非我们生活的主角。当时关注到藏在壁画里的小动物,是因为我家阿黑回了喵星。自然而然想在宗教中找到关于生死的回答,却发现黄沙漫漫的丝路上,在佛祖面临涅槃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生灵一样无语凝噎。

  让我印象十分深刻的是158号洞窟的衔花大雁。158号洞窟是莫高窟最为著名的涅槃窟之一,长达15.7米的卧佛姿态娴雅,神情安然,眼睛半睁半闭。我总有一种错觉,或许在某个清晨,窟门被推开,明媚的阳光急不可耐涌进洞窟,地上的尘土升腾飞舞,躺在石床上的佛祖将会慢慢睁开眼,缓缓起身。这时大雁衔花而至,没有死亡的悲痛,而是重逢与新生。

  说起敦煌的时候总说它是“沙漠绿洲”,是丝绸之路上的明珠,以前的粟特商人穿过漠漠黄沙,跋山涉水来到敦煌,看到既大且盛的国际化大都市。他们带来了香料、琉璃杯、龟兹舞和佛经,也带走了丝绸、陶瓷、茶叶,阵阵驼铃散落在琵琶的乐曲里,驮着沉重包裹的“沙漠之舟”成为盛世敦煌的最佳注解。嘉峪关7号魏晋墓出土的画像砖中,就保存着商人牵着骆驼的图像,骆驼挂着鼻环跟随着商人,不像是交通工具,更像是同行的伙伴。

  丝路上最常见的另一个交通工具是马。在莫高窟321窟中,有一幅著名的绘制于初唐时期的张骞出使西域图。不同于历史记载中博望侯张骞出于军事目的的“凿空”之旅,在这铺壁画中,张骞出使西域是为了给汉武帝答疑解惑,前往西域大夏国求问两尊祭天金人像的名号。无独有偶,唐时也有这样的一位家喻户晓的人物,骑着马远赴西域求问生命的真谛。在榆林3窟的文殊变中的角落里,就留下了玄奘与弟子的求取真经归来的图像,一位行脚僧双手合十躬身行礼,他身后有一猴子模样的圣众,其后跟着负载着莲座包裹的白马,正是耳熟能详的《西游记》中的桥段。

  想象力或许是成为敦煌画匠最重要的素质,把敦煌壁画称之为想象的世界亦不为过。画师根据自己对佛经的理解,实现从文字到图像的转变,是为经变,即为根据经文进行的再创作。壁画浸染了现实的色彩,原本停留在墨书中的极乐世界具象为现实中的亭台楼阁、花鸟虫鱼。榆林25窟观无量寿经变图中,菩萨身侧就有两对鸟站在佛祖身后。一只身后拖着长长的卷曲的尾羽,怀抱琵琶,另一只却是白鹤的样子,随着韵律翩然起舞;两两对视,有了知音的意味。

  人与动物的融合在敦煌壁画中并不少见。在莫高窟249窟、285窟中,都有人形兽首的神仙人物存在。他们具备人类的外形,拥有强壮的体魄,却顶着动物的头,无一例外。甚至在画师在刻画佛教护法神的时候,也会以动物的特征作为其身份的区分。人与动物之间的区隔消失了,无论什么物种,都能欣赏各自的美好之处,都能表现自己内心的喜悦,发挥自己所长,都有自己喜爱的艺术,在极乐世界拥有一个角落,这或许是另一种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