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

　　□仇瑕

　　婚礼前夕，母亲非要带我去定制一身旗袍。这是她多年前对我的承诺。其实我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但她还牢牢地记得。

　　“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这么大的事，当妈的必须要送你一套最漂亮的旗袍。”选料、选盘扣、量体……一个月后，旗袍做好了。母亲挑的是淡蓝底的面料，上面有浅金和白色的小花。虽不热烈，却沉稳典雅，父亲和先生见了都说极衬我的气质。

　　“那可不，我的女儿适合什么我能不了解吗？”母亲很满意地对我说，“好看，像仙女。”

　　我穿着旗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妈，你结婚的时候当过仙女吗？”父亲插嘴说道：“我们那个年代哪儿有这条件。别说结婚时了，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妈穿漂亮衣服？”

　　母亲一愣，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笑容又浮上了脸庞：“我平时忙来忙去的，穿那么好做什么？有得穿就行了。”

　　我的心里突然像被几只手抓着，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是啊，母亲从未穿过漂亮衣服。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从来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素面朝天，一身简单的运动服，风风火火奔波于单位、家和菜市场。我想起以前曾看到过一张母亲大学时的照片，飘逸的长发搭配珍珠耳环，十分动人。是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剪去了秀丽的长发，锁起了珍贵的首饰呢？大概，是从她决定要做母亲那一刻起吧。

　　我从小就很臭美，工作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凡喜欢的衣服、首饰必要买回家。父亲不止一次无可奈何地摇头说：“又交智商税。”

　　每每这时，母亲都替我反驳：“怎么就智商税了？女孩子爱美，穿好看点不行吗？”

　　或许，母亲是透过我，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她吧。谁不爱美呢？母亲也曾像花儿一样盛开，也喜欢好看的裙子，喜欢亮闪闪的耳环。

　　我决定让母亲再次绽放美丽。

　　次日，我带母亲去了礼服定制中心，要为她定制一身婚礼上穿的礼服。试衣期间，母亲不住地念叨：“太贵了，太贵了，不划算……”我一遍一遍地劝：“不贵不贵，我大喜的日子，你也得漂漂亮亮的才行呐!”母亲这才止住了念叨。

　　礼服做好了，是一件靛蓝色的连衣裙，上面绣着精致的牡丹花。母亲在家不知抚摸了多少遍，眉眼间跳跃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我明白，那不只是一件礼服，那是她儿时仙女般的梦。

　　婚礼当天，我穿着母亲挑选的旗袍，母亲穿着我挑选的礼服，我们在镜子前并肩而立。母亲说：“真好看，你像仙女。”

　　“不，妈妈你才是仙女。”我停了停，继续说道，“以后，你可以一直做仙女。”

　　母亲讶异了好一会儿，泪水充盈了她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