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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折叠的松山湖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3月03日        版次:A15    栏目:    作者:陈崇正

  

  □陈崇正

  

  我是松山湖的老居民,十多年前在湖边教过的学生,如今多数已经为人父母;而这些年松山湖日新月异,湖边人来了又走,最终我也加入这人来人往之中,从既是过客也是主人,到与这片土地若即若离,所幸却从未真正离开过。

  若说沧桑,毕竟还是有的,时间总会在心底悄然增加岁月的厚度。湖还是那片湖,开阔而明亮,对不同心境的人敞开。忘记从什么时候起,我习惯性地希望有更多人认识松山湖,虽然松山湖早已经足够知名也足够繁忙,特别到了节假日,路边常常是车满为患。

  但这是不够的。如果仅仅是游人如织,依然是不够的。

  我曾经在松山湖边见过一个来自哥本哈根的教授,他此行的目的是去跟一家韩国航运公司谈技术转让业务,顺道来中国旅行。我知道丹麦的人口还没有东莞多,但科技力量非常强大,仅凭哥本哈根学派的盛名便足以让这个城市享誉世界。面对我的恭维,教授摇摇头说,他有许多外国朋友,他们来到哥本哈根的第一站,是向我打听安徒生,然后去安徒生墓地献上鲜花。“从某个意义上说,人们通常是通过安徒生知道丹麦,其次才是乐高和饼干。”他笑着说。聊天中,他赞美了松山湖的风景,然后问我,苏东坡有没有来过松山湖。我一边惊讶于他竟然知道苏东坡,一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告诉他苏东坡喜欢荔枝,而松山湖种满了荔枝树。

  与丹麦教授的交谈,让我第一次为没有故事的松山湖感到局促,第一次感到一个地方仅仅有风景和科技是不够的,它还必需有文化,有人文,有故事。但其实这不是一个新话题,每个城市的管理者都明白必需有文化名片,必需打造文化的软实力。关键点在于,“打造”这个词本身就带着奋力而为的生硬,而对文化来说,更重要的是培育,是培育跟这个地方相适配相融合的文化生态。

  有一年,我应邀参加青海一个诗歌活动,在金银滩参加了他们的音乐节。那天风很大,音响效果并不好,话筒里频繁传出杂音,远处的山坡上还有羊群在吃草……在我这个南方人看来,整个演出显得有点魔幻。但是,这个音乐节却有个响亮的名字,叫“王洛宾音乐艺术节”。演出结束我走进了王洛宾音乐纪念馆,看到王洛宾和作家三毛的通信,在海拔三千米的地方,轻微的缺氧让我更能思虑清纯地重新思考这样一段感情,然后不自觉地受到感动。

  回来之后我反复琢磨金银滩之旅带给我的心理感受。构成这个心理体验的关键词是:草原、音乐、歌手和爱情。我们到一座城市,到一个地方,不仅仅因为风景,其实更重要的是背后看不到的那一部分。见山是山,见树是树,但如果告诉你这棵树是文成公主从长安千里迢迢带来的,这棵树便不一样了,大家也会另眼相看。这棵树有别于另一棵普通的树的那一部分,便是我们所说的文化吧。

  对松山湖而言,二十年的建设足够让它变得美丽动人;我常常想起2005年我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时的满眼荒凉。然而更应该看到,松山湖在文化上依然是被折叠着的,并未被很好地打开。或者可以说,从文化意义上去理解,松山湖的文化建设才刚刚开始,要用百年的尺度去看待文化的开发和培育,要看到这座科技之城未来的无限可能。

  从文化属性来看,松山湖的文化当然不能像千年古都那样从故纸堆里去翻找,也不是移植几个明星大咖放声歌唱便能够立竿见影粉刷一新。要看到松山湖能有今天的成绩单实属来之不易,必须从它内在的文化肌理入手去培育可以源源不断输出的种源。要从更高的维度上阐释松山湖,书写松山湖。

  某一天当涓涓细流汇成大湖,阳光照耀的一瞬,某个陌生心灵便会因此受到感召,从而打开被折叠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