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罡元 正月立春雨水,二月惊蛰春分,三月清明谷雨……在老家,一到立春前后,雨水就多起来。俗话说,大河涨水小河满。有时,接连好几天暴雨,家门口的池塘一下子就涨满了水。 每当这时,父亲和母亲都会第一时间从墙上拿下蓑衣和斗笠,扛上锄头,迅速冲入雨中,把从山上倾泻而下的洪水,引向道路两侧,让它们顺流而下汇入小河。 由于池塘底泥太厚,出水口常常抵不住洪水喷涌而至的架势,塘里的水还是铺天盖地往外涌。眨眼间,塘里的鱼儿便顺势而下,一溜烟没了踪影。父母手忙脚乱,急得大汗淋漓,又是砍荆棘,又是砍杉叶刺,一捆又一捆地叠放到在池塘堤坝上去,仍无济于事。等到山洪退去,池塘水面下降,父母辛辛苦苦放养在塘里的鱼儿,早跑得所剩无几。 有一天,伯父不知从哪挖来了几棵芭蕉树,逐个儿把它们栽在池塘四周,说是能抵挡洪水决堤。起初,看着芭蕉树一丁点大,我只是半信半疑。没想到,不出两年,手指粗的芭蕉树,长成大腿那么粗,而且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密密麻麻,挨得密不透风,让人见了甚是欢喜。大雨再次来袭时,这些芭蕉树便似抗洪抢险的战士,牢不可摧地捍卫着池塘,再也没有出现过决堤现象。 芭蕉树还给我们这些孩童带来不少乐趣。肥厚又绿油油的芭蕉叶成了我们的天然雨伞,雨天可挡雨,晴天能遮阳。夏天稻田需要放水浇灌,池塘的水变浅,露出石板台阶,我们便蹲在芭蕉树下的阴凉处垂钓。哪怕只是偶尔能钓上几条小鱼,也能让大伙欢呼雀跃好一阵子。 芭蕉树的树干嫩心和根茎还能食用。小时候,如果我竹篮里的猪草打得不够,外婆便会去芭蕉树长得密的地方挑根娇小点的,砍了拉回来,把外皮剥掉,露出白白嫩嫩的芭蕉心,用刀切碎,和着猪草一起煮熟喂猪。有一次,伯母见芭蕉心如此鲜嫩,也拿刀去砍了一根,拿回家煮着吃,说是十分美味,又把芭蕉树根挖了些回去碾碎过滤,晒干制成淀粉,吃起来竟似红薯粉一样香甜可口。 有一年,有颗芭蕉树结了一大串芭蕉,母亲靠着梯子爬上去,用胶袋把它们扎紧,像呵护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可惜,到霜降的时候,那一串芭蕉还是抵挡不住严寒,死了。母亲心痛不已。 如今,我们一大家人都住进了县城,老家的房子已经倒塌,池塘也已没人养鱼,但那一排排芭蕉树却依旧茂盛,仍然欢快地向上疯长着。 李清照曾在《添字采桑子》的词里写道:“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这首词,让我不止一次地想起故乡,想起故乡的芭蕉树,更想起曾住在那里的亲人们…… 《“乡音”征文》栏目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具有纪实性,以散文随笔为主,紧扣岭南文化。投稿请发至邮箱:hdjs@ycwb.com,以“乡音”征文为邮件主题,并请提供详细个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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芭蕉树下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3月13日
版次:A07
栏目:乡音
作者:陈罡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