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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晓原 由全媒体时代衍生出媒体即生活,推而及至生活也就是散文。的确,散文的写作有了一些繁荣,其中,可读的作品也颇多,但真正有味耐读的却鲜见,或是碎屑生活的唠叨,或是沉湎于历史的老旧,或是虚多实少的泡沫。刘琼的《花间词外》可以说是这鲜见中的一种。 《花间词外》这个题名与作品所写内容可谓天作之合,四个字至少可读出三个关键词:一是“花间”,二是“词”,第三就是这个不可忽略的“外”。作品中的“花间”是显见的,凡十二篇,从起始的《兰生幽谷无人识》,到终末的《不作天仙作水仙》一一写到梅花、荠菜花、芙蓉、丁香等12种花物。“词”由花生,书写因花得句、由词传花的种种,可名之一种独特的“刘琼词话”。而“外”则由“内”自来,作者得之于自然、生活和艺术中的认知感悟,又能超拔其间,表达出自己对自然美学、生活美学和文学美学等的凝思。 从《花间词外》中真真切切地读到了另外一种“艺术哲学”。作品所涉及的方方面面,每个领域都是浩瀚的海。有赖于作者充分的知识储备、捷达的思想能力和雅俗兼得的语言表达,所以能自在地游弋,航行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海。花间、诗词、美学,仿佛是那能够满足多种味蕾需要的蒸糕,作品的结构也犹如精致的蒸架,将它们有机地集纳,浑然一体,又别见异彩。 刘琼说过:“读书无非两个目的:益智、生趣。虚构也好,非虚构也好,都是这样。”这是从读者接受的角度给出有价值写作应有的基本要素。在各种文体写作中,“益智”与“生趣”对于散文更为重要。正是在这两个关键点上,《花间词外》有着特别的优长和看点。智者,智慧,在散文中有价值的生活经验、自然与社会知识以及作者认知与思想的方法等,都能有助于增加读者的灵智,这是好散文必要的“硬件”。“生趣”就是作品言有趣味,情趣、意趣、乐趣等溢然。“生趣”的写作既是作者智慧的自然流露,又是散文之美的重要标识,这是好散文应有的“软件”。 以集中的《兰生幽谷无人识》为例:开篇即解题,介绍诗句的出处,列举古代诗文中对于兰的抒写;继而闪回现代,写入曾经流行的歌曲《兰花草》、皖南兰草的物性、移栽兰草的经验;再由兰草陡转至皖南盛开的杜鹃花,联想到《映山红》及其电影《闪闪的红星》,回叙青少年时代的生活。作品的写作多牵连腾挪,其中有兰与中国兰文化、兰花与兰花画艺术、中国兰和洋兰,最后以“胡适是皖南绩溪人,幼时住在山里,热爱兰草的情结可想而知”的小故事收尾。在峰回路转的言说中,知识达成了它的审美,而趣味也盈溢于字里行间了。 刘琼散文中的知识性书写具有体系化、高密度的特点,既体现着科学性,又反映出与其关联的人文性。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自然写作,但却始终伴有人类精神与实践活动的叙说,也可以说是一种历史文化散文,历史风物、历史人物、历史故事应有尽有,但却不是就史述旧的怀古之作,而是接通着历史与现实关联,表达出的是现代人的情怀和意趣。从《花间词外》写作的发生看,作者种花、养花、赏花,花木生活化成为写作的触发点,而艺术学博士的专业学养,使其最终将关联的知识、故事结构成散逸而神凝的文本。 无疑,《花间词外》是一部学者之文。这里的“花间词”正好巧合了我国最早的一部词人总集《花间集》。尽管此“花”不同于彼“花”,但涉花词的读解及其故事的叙说构成了作品重要的主体内容。刘琼对词的书写,左手理性,右手感性。读句解析知人论世,达人得词,还能自出机杼有所发现。在《紫樱桃熟麦风凉》一文中,她基于具体词人词作和流派的分析,给出了“雅正”这一重要的美学范畴,以为“善和中庸”共构了“中华美学的一个基本内涵”。作品中多有这样的精论和阐释,这是“词外”,却使刘琼这部散文有了更多的艺术哲学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