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心丸

　　□欧阳华丽

　　这天，为了一条鱼该清蒸还是红焖，陈明和汪萍两口子又吵了起来。陈明脸红脖子粗地自顾嚷嚷，汪萍怕邻居笑话又不好河东狮吼，一气之下摔门而去。

　　自结婚之日起，他们似乎就没停止过争吵。转眼两人都老了，陈明的血压有些高，但脾气却一点也没改，时常为一点小事动怒。汪萍虽然嘴不饶人，内心却脆弱，背地里常偷偷流泪，有时也跟孩子诉苦抱怨。

　　午后，在药店上班的女儿把汪萍送回来。女儿进门就说：“爸，你可不能再跟我妈吵啊，我妈今天出门就胸闷，我刚刚陪她从医院回来。”“怎么了？”陈明问。女儿说：“胸闷憋气，医生开了药，说得保持心情愉悦，不然容易引发心脏病。”

　　“心脏病？笑话，医生都是吓唬人的。我们吵了几十年，从没听她说过心脏不舒服。”陈明不信。女儿说：“以前年轻，身体好，吵吵闹闹没什么。可现在妈年纪大了，心脏和血管的免疫力就弱，今天胸闷就是个信号。”

　　陈明想起在电视上常看到有人被气得心脏病发作，有些后怕，便对汪萍说：“行，你老人家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惹不起，以后我躲着你，不跟你吵，行了吧？”

　　女儿随即把一个小药瓶放在餐厅的酒柜上，叮嘱母亲：“记得按时吃药，千万不要生气。”又把另一个小白瓶交给父亲，“这是速效救心丸，一旦我妈胸闷厉害，你要马上给她吃一粒。”

　　还别说，从那以后，陈明的脾气改了不少，有什么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但有句老话叫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本性难移，所以两人的战争仍会不时爆发。

　　这天，汪萍做陈明爱吃的红烧肉，为把油脂去掉，多焯了几遍水，陈明就不高兴了：“这么做红烧肉还有那味道？”汪萍说：“我新学的，健康又美味。”“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肉？想吃的不能吃，活着还有什么劲啊！”陈明开始嚷嚷。

　　汪萍数落他管不住嘴，他更是发飙，顺脚把阳台上的一个花盆给踢了。汪萍见状，捂着胸口坐下，指着酒柜上的小药瓶：“把药拿给我。”陈明见她这样，心里后悔，赶紧倒水、拿药。汪萍把药咽下，顺口气道：“说好了不气我，不跟我吵，这才几天又开始！你要真把我气病了，以后可别怪我不能伺候你！”

　　女儿下班回来见母亲气色不对，察言观色，问：“今天吃药了没？”汪萍说：“吃了。”女儿给她一量血压，偏高！陈明正在一旁看电视，见女儿神情紧张，便说：“我血压天天偏高，不也啥事没有？”女儿说：“这可不能掉以轻心！我有个同事的母亲就因为血压升高引发心梗，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陈明有些心虚：“那你妈不会有事吧？”女儿说：“先观察一下，明天早上再量，如果正常了，以后不要惹她生气就没事。”汪萍气鼓鼓地说：“有这么个‘炮仗桶’在我身边，一点就着，我能不生气？”

　　后来，陈明又发过几次脾气，但事后每每有些后悔，再看汪萍去拿小药瓶吃药，更是心虚气短。摆在酒柜上那两个小药瓶，就像两个小探头，时不时提醒他有话好好说。陈明有时难免发牢骚：“一辈子没看过人家的脸色，现在倒让这两个小药瓶给制住了！”

　　女儿见父母不再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偷偷对母亲说：“怎么样，我这一招还不错吧？”汪萍就笑：“你这机灵鬼！不过，你爸脾气火爆了一辈子，每次看他脸红脖子粗嚷嚷，我都替他悬着一颗心，现在他的脾气好了，自己血压也降了不少。”

　　这天，陈明的棋友来串门，正碰上汪萍出门去跳广场舞，就悄悄问他：“你老伴这身板哪像有心脏病啊？不会是她和女儿合伙，制你这火暴脾气的吧？”

　　陈明说：“我又不傻，她们母女那点小心眼能瞒得过我？不过，吵了一辈子，现在年纪大了，我让着她，哄得她天天开心不好？真把她气病了，吃亏的还不是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