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詹伯慧先生家做客

　　□张创辉

　　星期六这天是大暑，夏日炎炎，可暨南大学明湖畔教师公寓詹伯慧教授家却有如清凉境。

　　詹教授是饶平新丰人，我是邻镇三饶人，我原以为他讲客家话，故一直用普通话跟他交谈。他却是说潮州话。我惊讶：您会讲潮州话？他说，他母亲是潮州人，他在潮州出生长大，先会潮州话，再学客家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父亲詹安泰教授年轻时在韩山师院教书，况詹伯慧教授是语言大师，懂多种方言。

　　客厅中，一幅书法作品把我吸引了，“语坛泰斗”四个字用大篆书写，古朴、雄强、厚重，仔细一看，落款是陈初生。我说，陈老师是我的老师，我跟他学过书法。詹教授说，他是我的学生。我忙说，那我应该叫您师公了。

　　寒暄过后，我冒昧送上我的书法作品集请教。詹教授接过小册子，幽默地说，你送我一本，我送你两本。在保姆的搀扶下，他起身进书房，拿出两本书。一本是国学大师饶宗颐先生题写的《詹氏父子书法选》，另一本是《暨南大先生詹伯慧》。称詹教授为大先生，名副其实。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教师要成为大先生”，学富五车、著作等身、桃李满天下的詹教授就是一位大先生。

　　詹教授说，他1953年从中山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武汉大学任教，一直到1983年才调回暨南大学，在武汉大学整整待了三十年。

　　在武大期间，曾被选送到北大进修两年，师从王力、袁家骅等大师；1980年-1982年作为教育部推荐的首位学者，受聘到日本东京大学讲学两年。1983年调回暨大后，他创办了文学院，并担任首任院长。詹教授还先后兼任法国高等社会科学院、新加坡国立大学、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大学等著名学术机构客座教授或开设讲座。1994年我国首批攻读汉语方言学的5名博士研究生毕业，获颁博士学位，其中出自詹教授门下的就占了4名。至今，詹教授已培养出29个博士生，被语言学界誉为“詹家军”。

　　请詹教授写字，写“福”字。先热身，只见詹教授慢慢地坐下来，提起笔，气定神闲，一口气写了十几个“福”字，落款“詹伯慧，时年九二”。詹教授虽已九二高龄，身体还很硬朗，除不久前因摔伤行走不便外，依然耳聪目明，手不抖，且能一心二用，边写字边聊天。

　　热身过后，开始用宣纸写作品。我请詹教授题写斋号“新书斋”。詹教授的字很洒脱，带有一点魏碑、汉简的味道，又有自己对书法的理解，耐人寻味。我问詹教授主要临什么碑帖，他说，少时主要临《张猛龙》《爨宝子》等。这些都是魏碑精品啊，果然有童子功，人书俱老，超然脱俗。詹教授的启首章用的是一方长方形四个字的闲章：文士情怀。

　　詹教授还有一个闲章“传世书香”。詹教授祖上出过几个进士，父亲詹安泰是中大中文系原主任、“岭南词宗”、学者世家，二叔、三叔分别是暨南大学、中山大学的高材生，自己又是暨南大学文学院长、博导，确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翻开《暨南大先生詹伯慧》一书，里面有一张老照片引起我的注意。照片拍摄于1957年夏，是北大、复旦、中大、武大四所大学中文系部分教师受高教部委托在青岛编写统编中文教材的合影。在二十多位编写人员中，有詹安泰、詹伯慧父子俩分别代表中大、武大。这在高校教材编写史中可能绝无仅有。

　　詹教授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语言学，是蜡烛，是春蚕。为奖掖后学，2020年，他倾其所有，捐出50万元，设立“暨南大学詹伯慧语言学奖”。

　　詹教授的客厅还挂有他自己书写的书法作品：“活着就是胜利，健康才是幸福”。詹教授说，这是他的座右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