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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文学的归文学,才不会对时代语境下具体个体的选择做过度的道德审判,才会避免空洞理念的粗暴与专横

对作家个体心曲的深切体察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9月25日        版次:A06    栏目:洞见    作者:赵普光

    

  

  □赵普光

  

  当文学的圣殿日渐遭遇沉落的危机,文学经典的重建就尤显迫切和必要。贺仲明教授新著《审美与省思:对话现代文学经典》的出版,既体现了学界对这一问题的直面回应和深度掘进,亦是著者一直以来为文学“解绑”;让文学回归文学的持续努力和系统研究。如果说乡土文学研究、文学批评、文学本土化问题研究等,构成了贺仲明教授学术领域的三重维度,而这部新著体现的则是一位文学史家长期而系统的思考。

  这部新著更关注的,是在开放性和过程性的历史中,重建文学经典的切要和途径。这首先从对审美的省思开始,而审美则是建基于对文学自律性的理性思索。他对此有深刻见解:“文学的本质是自律的。它最初之所以脱离宗教就是源于它独立的个性。它的追求方向是个性和自由,是对生命存在的探究和意义的追问”;“在最终指向上,文学的指向是人,而宗教的指向是神”;文学“将‘人’作为基点,以对自由的追求而反抗所有规范,以对未知世界的不懈探索表现充分的独立和自信。”确乎如此,文学的实现路径是由人而神的,而宗教则是由神而人的,过程中二者虽有交集和共振,但出发点和归宿大相径庭:“文学一旦形成,就会具有自己的独立审美价值,会对现实政治进行超越。这种独立性和超越性,才是文学是否具有价值、能否成为经典的最根本因素。”

  文学经典建构又是在不断重构的动态过程中得以实现和持续推进的。著者指出,“文学发展的历史,是建构、解构与重构经典的复杂过程”。《五四作家对中国传统文学经典的重构》一节,即是对这一复杂过程的深刻描摹和精彩呈现。在宏阔的学术视野中,著者勾勒出新文学家如何在重构传统中汲古求新最终确立自己的经典系统。印象深刻的还有,关于五四对传统文学经典重构化解了“西化”和“化西”的困境论述。这些研究,不仅是对历史的回溯,更是对当下和未来文学经典重构路径的启示。

  所以,在历史的维度中,对当下和未来文学发展的关切,才是著者念兹在兹的。这使得贺仲明教授冷静的笔触之下,蕴着忧患之思:“在当前的文学评价中,文学自身的因素已经被严重边缘化、逼仄化了,这也直接影响到那些被评价的对象——文学创作者们”,这“最终的受伤害者只能是文学本身”,导致“文学审美能力和创造能力的萎缩”,进而呼唤在非文学的时代坚守文学审美,为文学“解绑”,回到文学本身重建文学的经典。

  让文学的归文学,才不会对时代语境下具体个体的选择做过度的道德审判,才会避免空洞理念的粗暴与专横。这种同情之了解,时时投影在著者的笔端:“在那一背景下,如果要求作家创作出游离于时代之外,甚至与时代政治相背离的作品,确实是一种苛求。”我们需要悉心谛听作家在“裂隙中艰难地挣扎,依然在尝试展现生活和人性中的美”。

  正是基于对人的关切、对处于历史过程中的人的同情和悲悯,作者发出如此喟叹:“我们每一个人、每一部作品都会是历史的一部分,都无法逃脱历史选择的宿命。我们也只能承受乃至喜爱这一命运。”这是纵深和立体的历史感的深悟,这感悟本身就是文学性的,就是对个体微光的尊重,一如著者此前《中国心像》《喑哑的夜莺》《一种文学与一个阶层》等论著中对作家个体心曲的深切体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