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红 上个世纪70年代,我家住在乡下。每临春节,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都会踩着时令节拍,在小年之前回家与我们团聚。 父亲虽是理科生,业余时间却喜欢阅读写作、挥毫泼墨,多次在单位举办的书法比赛中获奖。到了小年,街坊邻居赶集似的,拿着红纸找父亲写“对子”。有的大人忙着备年货腾不开手,也打发孩子拿着红纸找父亲。 母亲对父亲义务写春联极为支持,她将过年事务全部承担起来。有时,父亲还没吃完早饭,就有乡亲过来。父亲第一时间放下碗,来到桌前,根据门窗大小、数量多少,魔术师般将大红纸折成大小不一的长方形、正方形,然后用一把带柄的小刀,将折好的红纸裁成相应的尺寸,动作娴熟规范,纸张一点也不浪费,让人称奇。 人多时,本就不大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拥挤,来得晚的,就聚在院子里,三五成群,聊天等候。 那时候,好多人分不出上、下联,也不讲究对联内容,只要带上“福禄寿喜财”等字眼,图个喜庆就行了。 父亲对此有自己的规矩,他常说一副好春联,能给全家人带来平安与欢乐。他把写春联当成一件神圣的事情,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与耐心。 父亲通过各种途径,搜集整理出厚厚一本“对联集”:有的从报纸上摘抄;有的从收音机里听来;有的是自己即兴编创……不同的家庭,对联的内容各不相同,有宣传国家方针政策的,有祝福家庭和睦兴旺的,也有期盼来年风调雨顺、祝愿老人体健长寿、希望孩子学业有成的……那朗朗上口、意蕴深长的对联,至今想来仍觉甜蜜温馨。 父亲常年在外地,对乡情却了如指掌。写春联时,他会给每个家庭“量身定制”,家里有几口人,多少间房,谁家儿子今年参军,谁家女儿明年考大学,他都“明察秋毫”。乡亲拿的红纸不够时,他会吩咐我从家里拿红纸,确保乡亲满意而归。兴致好时,父亲会利用短暂休息时间,挺直腰身,转动一下脖子,抑扬顿挫地诵读对联,讲述其含义。大家听后齐口称赞,父亲颇有种自豪感,仿佛凯旋的将军,露出得意的神情。 我常站在父亲旁边,目不转睛地看他写春联,帮他按纸,并把写好的春联移到地上晾晒。总感觉那时的红纸很纯粹,摸几下,指头便红红的,父亲蘸满墨汁的毛笔在红纸上龙飞凤舞,方寸之间既富神韵又饱含喜庆。 满院的春联红红火火,映红了乡亲们的笑脸,温暖了每个人的心。淡淡墨香弥漫了整个小院。 除夕那天,放眼望去,家家门前贴的对联,如同冬日里一团团火焰在跳动,看着父亲写的春联,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善良利他的种子也埋在我的心底,悄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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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写春联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1月17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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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