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安安轶事

　　□朱子庆

　　周末整理书，发现了太太一本从前的随手记，里面记下孩子少时的不少乐事。重拾往事，温暖如昨，稍加整饬如下——

　　其一：太太为我洗头，安安独玩无趣，立于一旁观看，他忽而心血来潮，背诵起幼儿园新学的唐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信口把后面两句改成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死？”原本最后一字是“回”的，变成了“死”，意思就完全反转了。由于儿子是用广州话背诵，这“死”字却既押韵又合平仄。一字之易，使这首名诗格调顿然改观，充满了乐观精神，且出自一个四岁小儿之口，我和太太听了既惊讶、好笑，又大赞。

　　其二：晚上闲坐客厅，读美国尼尔伯格《谈判的艺术》。儿子因不适才鼻子出血，额头覆湿毛巾，小小身子横卧于我盘坐的双腿上。太太冲了一杯牛奶递给我，我用汤匙搅着问小家伙：“喝一点？”答：“喝过了。”“就喝一勺。”“好吧。”我立补一句：“嗯，不错，要不是你现在不舒服，爸爸才不喂你呢。瞧你，躺得舒舒服服，手都不用动，只管张口喝牛奶，人家还好言好语地跟你说着话……”如此这般，我递过汤匙，他小嘴张开，一抿一口，不觉间半杯牛奶下肚。转思书中所言的“谈判者顺从对方爱与归属的需要”，果然奏效。太太见状打趣问儿子：“为什么喝得那么痛快呀？”儿子答曰：“爱就要付出行动。”

　　其三：太太习画影响了儿子，每天必要画画，动辄一画七八张，频频向大人索要白纸，久之颇以为苦。某日我下班回家，儿子迎门，举一书叫道：“爸爸，你看！”那是我才读了一半的新书，心说：“我的天！”却见扉页上的画——葵花向日，屋舍俨然，炊烟袅袅，旁边还有如画的签署“安安画”三字，趣味盎然。我不禁大喜，遂再取数册奉上。壁皆书，尽够他画的啦！

　　其四：早上哼着《耶利亚女郎》下楼，骑单车上班，兼送儿子上幼儿园。我一把将安安搂起来，抱怀里，顺势在小脸蛋上亲一口，体己地问：“告诉爸爸，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答曰：“喜欢爸爸和妈妈。”“爸爸妈妈你最喜欢哪一个？”“两个都喜欢。”“要是妈妈问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你怎么说？”“两个都喜欢。”“要是妈妈问你最喜欢哪一个呢？”“喜欢妈妈和爸爸！”好乖巧的孩子，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不禁在小脸蛋上又亲了一口。

　　其五：晚饭后，太太说胃口不舒服，想吃九制陈皮。究竟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不问，我即下楼买。归来叩门，儿子在屋里脆声问：“哪一个，是不是九制陈皮？”这巧妙的“借代”修辞，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其六：某报六一儿童节前夕要推出一个专版：小学生作文。结果因为儿子的文章整个版被撤，主编说：“这不可能是一个小学生写出来的！还居然是读王小波。”唉，这位主编只按常识推论，太不了解今天的孩子尤其我们的儿子——只有我们知道，儿子的文章他是一个字都不让我们改动的，儿子就是如此坚信他的语言功夫。其实，儿子还读了王朔、金庸，而且特别喜欢古龙呢！他小学5年级写的小说《失落者俱乐部》已发在《中学生读与写》杂志上。有一年寒假，班主任布置了五篇作文，见儿子迟迟不动笔，当妈的急坏了，儿子说：“不急不急。”适逢文朋诗友来家聚会，太太便叫儿子留意观察客人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儿子悄悄俯身对妈妈耳语：“妈妈，你当不了好特务。”客散，太太罚儿面壁思过，儿子说：“妈妈，我的话也没错呀！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务，遑论你能当成一个好特务，对吗？”“遑论”二字令太太莞尔，怒气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