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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 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 |
《西游记》前四回里的战斗,写得最精彩的场面是大圣与二郎神斗法。我们可以看成小镇青年与实力“官二代”的比斗——大圣是石猴,不折不扣的底层;二郎神虽然跟玉帝舅舅不对付,尊贵的血统是换不掉的。 你看双方变化斗法,大圣变的形象:麻雀儿,大鹚老(鸬鹚),鱼,水蛇,都不是什么高贵的物种──不是他不会变,而是潜意识里的自我认同,更靠近这种随处可见的、食物链低端的物种。而二郎神随意就变幻出压制性的物种来对付大圣所变:雀鹰,大海鹤,鱼鹰儿,灰鹤。 其中一个小细节足以说明两神斗法的紧张程度:大圣变成的鱼,“似鲤鱼,尾巴不红;似鳜鱼,花鳞不见;似黑鱼,头上无星;似鲂鱼,腮上无针”,笼统地说就是鱼里的四不像,故而被二郎神识破;但是,二郎神变的鱼鹰,也是“似青鹞,毛片不青;似鹭鸶,顶上无缨;似老鹳,腿又不红”,同样是一只四不像,同样也被大圣识破。这个细节是说明战斗到白热化阶段,两人已经顾不上完美复制了,只求完成功能性用途。 最后大圣变成了花鸨,这是最低贱的物种,“花鸨乃鸟中至贱至淫之物,不拘鸾、凤、鹰、鸦都与交群”,道德品质不好。大圣居然不避变花鸨,要么是不懂物种里的价值高低,要么就是他不在乎──这些物种都暗示着大圣的底层出身。二郎神连变幻出压制性物种都不屑了,直接现出原身,一弹弓打过去。人类是最高级也最自恋的物种,害虫益虫,都是根据人类利益作出的界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