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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晶明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
米兰·昆德拉逝世，在中国文学界及读者中引起的反响超乎寻常。从中可见，历经30多年，昆德拉这个名字依然深入人心。由于工作和职业领域的原因，我读外国文学作品，尤其是当代的并不算多。米兰·昆德拉可能是唯一一位我读过其所有中译作品的外国作家。 昆德拉是名词术语的创造者，但每一个读到他发明的术语的人，都不会认为他是故弄玄虚，而是常常惊叹于他对隐秘人性洞察的精准，折服于他对世相体察的幽微，感佩于他对历史尤其是现代历史观察的深刻。他的小说给人带来的冲击，与其说是得自于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不如说是他的观念、思想带来的冲击直抵人心深处，让人既感新鲜奇异，又觉熟悉自然。 本质上，昆德拉是一位批评家。他几乎是以批评家的眼光在观察周围的世界，又有能力借助人物故事表达出自己的思想。“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生活在别处”“媚俗”“媚雅”，对于“不朽”的欲望，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奇葩故事，所有这一切，都为人们打开一个个重新认识和评估世界及其历史的窗口。这些观察、思考和表达，既不是直接的社会现实批判，也不是存在主义式的专注于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思考，它是昆德拉式的中间状态，融东方与西方、历史与现实、个人与社会，既紧贴现实，又具有足够的超越性。 昆德拉的所有作品其实都可以看成是批评著作。他的《小说的艺术》是小说理论里的极品，讲清楚很多关涉小说的现代性和“现代小说”的重大问题。《慢》《帷幕》《被背叛的遗嘱》《雅克和他的主人》，不管形式上是怎样的样貌，内里其实都可以看作是批评观的表达。 因为昆德拉，再加上桑塔格、帕慕克，当代小说家带给我们的共同启示是，他们同时是，甚至骨子里早已经是一位批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