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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晶明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近读汪曾祺的《小说里最重要的是什么》,在文中他特别强调了小说是语言艺术,作家应该研究语言,“首先应从字句入手,遣词造句,更重要的是研究字与字之间的关系,句与句之间的关系,段与段之间的关系。”他还举了好多例子说明这一点。其中最小的例证是类似于“一字之师”的故事。 汪曾祺讲道: 过去的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有一句词,杨子荣“打虎上山”唱的,原来是“迎来春天换人间”,后来毛主席给改了,把“春天”改成“春色”。为什么要改呢?当然“春色”要比“春天”具体,这是一;另外这完全出于诗人对声音的敏感。你想,如果是“迎来春天换人间”,基本上是平声字。“迎来”“春天”“人间”,就一个“换”字是去声,如果安上腔是飘的,都是高音区,怎么唱呢?没法唱。换个“色”呢,把整个的音扳下来了,平衡了。 这里,称诗人是“完全出于诗人对声音的敏感”,让人颇为感慨。毛泽东是政治家,也是诗人,他在语言文字上的素养,是很多专事写作者的老师。 我曾在《文艺报》社工作,我们报纸宣传自己时总会说一句话:“毛主席对《文艺报》做过重要批示。”那毛主席对《文艺报》的批示是什么呢?原来,1958年1月19日,毛泽东主席致信《文艺报》时任主编张光年等,谈及《文艺报》“再批判”特辑编者按说:“按语较沉闷,政治性不足。你们是文学家,文也不足。不足以唤起读(者)注目。近来文风有了改进,就这篇按语说来,则尚未。”他还说:“用字太硬,用语太直,形容词太凶,效果反而不大,甚至使人不愿看下去。宜加注意。”(《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7册,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年版,第19页。) 网络时代的文风仿佛就是做到“大概齐”即可,一些明显错谬甚至都改不回来了。比如“治大国若烹小鲜”,本来是小心翼翼的近义词,但不少人以办大事如小菜一碟来引用,用以夸赞某人能耐或自信。 文学是语言艺术,从来不是一句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