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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野草》的一点感想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9月10日        版次:A07    栏目:【有感于思】    作者:阎晶明

    

  

  阎晶明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虽然《野草》的初版上印着“1927年7月”字样,但我以为,以鲁迅迟至10月才见到样书,《野草》真正的初版印成,应该在9月。这是一本只有2万字的小书,因为鲁迅当时人在广州,北新书局在北京编辑印制时,还出现了一个让鲁迅在上海见书时就很不高兴的错误:封面上的作者署名是“鲁迅先生”而非“鲁迅”。再加上《题辞》的抽去、加入,《野草》的版本仿佛一直处于不确定状态。直到鲁迅逝世的1936年,《野草》一共已经印行了十二版之多。这既是《野草》不断扩大影响的证明,也是版本不断有所变化的旁证。

  不管怎么说,一本初版只印了千把册还很快收回的小书,在当时的中国文化界,不过是一桩不起眼的小事,然而近百年后再回首,《野草》的出版无疑是一件意义巨大的大事。从体量上看,《野草》很单薄,“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它的精髓却“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无比复杂、深邃。阅读《野草》,仿佛置身于思想的迷宫,走不出,甚至也不愿走出。

  《野草》是中国文学里的异数,它描写出了箭正离弦般紧张、急促的生命状态;诗一样的语言表达的并不是热情和笑脸,而是地火在地下运行后的“熔岩一旦喷出”,是为了“铸剑”而从“洪炉喷出的烈焰”。《野草》表达出了多种相遇、对峙、告别的紧张场面,表达出多重独自冲突中的坚定,更独特地写出了空虚与虚无中的力量与决绝。

  什么叫虚无中的力量与决绝?就比如一个求乞者,他既可以以娴熟的动作,套路般地做出求乞的手势,也可以用重复的哀呼获取施舍。然而,这些都是“我”所憎恶的。假若是“我”,会如何求乞?“我将用无所为和沉默求乞。”“我”知道那样做得到的结果,只能是“虚无”。然而这或许正是“我”所要的,“我至少将得到虚无”。

  一个人一生要写出多少字才算足够?如若像鲁迅那样可以说出“我自爱我的野草”,两万字足矣。一个人应该如何对待自己写下的文字?“我希望这野草的死亡与朽腐,火速到来。”“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