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张中民

　　我们村穷，演不起电影，因此，看电影经常要跑到外村。我不知道那时候孩子们何以对电影那么着迷。下午放学回家，村里常有人放出风说某村有电影的消息，虽然那消息多半是假的，可是我们也要怀着十二分的热情结伴前去一探究竟。哪种消息是可靠的呢？下午的时候，只要有人看见嫁到外村的闺女骑着洋车回娘家来，叫去自己村里看电影的，那便是真的。因此，我们小孩儿家的耳朵最尖，眼也最溜，只要能打探到可靠的消息，立马兴奋得大喊大叫，几乎能将这个信息传遍全村，恨不得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记得第一次去看电影时，是秋天的一个晚上，得了信息后，我放学回家连晚饭也没顾上吃，连父母也没告知，从灶房里拿了块凉馍，就和几个小伙伴结伴上路了。据说电影就在二里多外的邻村。然而，赶到那里时却发现街上空无一人，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后来经打听说，电影在该村东北三里多外的岳楼村，于是我们又急急忙忙地快步往那里赶，谁知赶到那里，电影快放完了，片子是演一部清朝末年历史的《甲午风云》，当时正演到邓世昌开着致远号向敌舰吉野号撞去的部分。坐在垫在屁股下的石头上，气还没喘匀，电影很快就结束了。唉，真让人有点扫兴。不过，回来的路上，大家个个仍然显得很兴奋，除了讨论影片的内容外，大体是说总算看到电影了，总算没有白跑。

　　还有一次，晚饭还没吃完，看见村西头的柱子像只兔子似的急慌慌地赶过来，说是听到磨电机的声音了，电影已经开演，催着我快走。我怕夜里回来晚时没人做伴，听他这么一说，急忙放下刚吃了一半的饭碗，和他一起慌慌张张地跨过东边院墙的小门去找邻居福哥。

　　福哥是个慢性子，吃饭从来都是细嚼慢咽的，慢得让人发急，哪一顿饭都要吃上个把小时才会结束，简直能把人给急死。那时候，他刚结过婚，小他几岁的福嫂似乎从来都不大乐意他去看电影，但是我在旁边催他一次，他就边吃饭边含糊地作出肯定的回答。煤油灯在墙洞里吐着昏黄的光，福哥一家人挤在一小间盘着大小锅台，里边堆着柴草，门边摆着案板的小灶房里边吃饭边闲聊着。倒是柱子有些等不及，一遍遍地在旁边催，弄得我也挺急躁，但是听着福哥嘴里的应承，我只好耐着性子等。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吃完晚饭，还没等福哥站起来，福嫂的一声断喝就又让他蔫了下去，弄得我们尴尬不已。眼看福哥去不了，我只好和柱子一起踏着夜色，急急忙忙地往几里地外的邻村赶。往往赶到那里时电影已经开演，前边没有位置，后边又距离太远看不清，有时只好坐到影布的反面去看。

　　那时候，我常常在心里想，什么时候我们村才能演上电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