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励我们“换”老师

　　鼓励学生广泛涉猎各国音乐

　　羊城晚报：在您的印象中，周文中先生是怎样的人？

　　周龙：我认为周教授的文人情怀首先与家庭有关。在家庭的熏陶下，他懂琴棋书画，对世俗事物不太推崇，有文人性情。

　　音乐的商业化在美国尤其严重，对严肃音乐的影响和冲击很大。但周教授从不迎合商业化。他非常推崇古琴音乐，创作的音乐展现了中国古老的文人传统，将之与西方现代作曲技法结合起来。

　　此外，周教授对中美文化交流的贡献非常大，他把很多精力都花在这方面。除了我们几位作曲家经由他介绍去了美国，导演陈凯歌以及美术界的几位艺术家都是通过他去美国访问的。他关心的不仅是音乐，还包括其他艺术文化，非常尽心尽力。

　　作为艺术学院的院长，他又承担了很多行政工作。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期间，他的创作并不多。但是，当他退休后，到了八九十岁高龄还在创作。他创作的音乐相当有格调，与名利追求无关。

　　羊城晚报：周文中先生对您的影响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周龙：他会在技术层面进行教学，但主要影响我们的是他的创作理念和对中国文化的看法，站在一个更客观的平台上回顾自己的文化，会更具清晰度。

　　周文中教授提到一些观点，他说，你们在中央音乐学院已经非常系统化地学习戏曲、民族音乐、民间音乐，这很好。但既然你们已经来到美国学习，还是要更加扩展自己的事业。他鼓励我们学习中国古代音乐、东南亚音乐、日本传统音乐、非洲音乐等，广泛地涉及各国各民族，丰富自己的创作素材。

　　他鼓励我们也跟其他美国教授学习，而不能只盯着一个老师。每个老师都有不同的理念和风格，这对学生的全面发展有很大帮助。后来我们在大学任教，也沿袭了这种“换”老师的做法。

　　我们如今也进入老年，但仍秉持周教授对我们的启发来创作音乐，所以我的作品没有写得过于应时景。

　　抵制商业化吞没传统文化

　　羊城晚报：如何评价周文中先生在音乐领域的影响力？

　　周龙：一方面，这跟他自身的钻研和成就有关。周教授的作品水平非常高，他的创作思想很出色，形成系统的创作理论。后来他的教学影响了一批作曲家，学术地位很高；另一方面，也跟他的老师有关，瓦雷兹是非常有名的作曲家，对周教授产生了很大影响，后来周教授成为了瓦雷兹文化遗产的继承人和管理人。

　　周教授可以说是海外华人作曲家第一人。20世纪50年代，中国文化在海外非常微弱，没有太大影响力。人们只知道京剧里的武打表演，认为中国艺术没有古典音乐或高雅音乐。周教授的管弦乐作品在美国主流交响乐团首演以后，产生很好的反响，后来又到欧洲演出，在当时是很震动的。

　　随着周教授影响力扩大，以及更多华人作曲家进入美国社会，中国音乐现在在美国非常了不起了，已经成为美国乐坛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果说我们这一代作曲家在海外产生了一些影响，都是因为有周教授铺路。

　　羊城晚报：今天看周文中先生的音乐作品，似乎还是很先锋前卫？

　　周龙：如果到现在还觉得20世纪50年代的作品很先锋，那说明这作品不得了。周教授也会接触一些相对随意的民间音乐，亲自去云南保护当地的原始文化。现在流行文化已经吞没了许多民间原始文化，创造的产品非常商业化，而周教授很抵制商业化吞没传统文化。

　　羊城晚报：当代古典音乐有没有必要在提升大众音乐审美水平方面承担一定责任？

　　周龙：当然有了。在美国，有人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作曲，他们就以为是写流行歌曲或者摇滚；我说作的曲子是古典音乐，他们不会想到莫扎特以后直到现在还有新的作曲家。如今的网络、电视、收音机都充斥着流行音乐，很多人被无所不在的流行文化洗脑了。当然，不管是流行文化还是正统艺术，都有优质和劣质之分。不同的学派或流派不必互相排斥，但作品要分高低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