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祖与热瓦甫的情缘

　　□王安润

　　他是一位颇有建树的口腔科大夫。他创建的“心祖博物馆”，被评为自治区特色博物馆，他也因为收藏新疆古老乐器而全国知名；他编著的语言工具书曾正式出版；他在自治区音乐大奖赛中获得非专业组都塔尔演奏金奖。

　　他叫王心祖，是地地道道的兵团第二代。

　　一

　　20岁那年，王心祖去了维吾尔族居多的轮台县策达雅公社小农场当知青。

　　他发现，这里的男女老少非常乐观。即便是挖渠这样高强度的活，下工后，一把清水往脸上一浇，热瓦甫的琴声就响了起来。

　　王心祖想学会弹奏热瓦甫。小农场里弹热瓦甫的头把好手被他缠得没有办法，答应教他。半年下来，王心祖已能端坐麦西来普晚会上，像模像样地替师傅撑台了。

　　但两年后，一纸通知下来，王心祖要回城了。捧着通知，他一整夜都辗转反侧睡不着，泪水湿了他的眼眶。

　　二

　　回城后的王心祖最终成了第二师库尔勒医院门诊部口腔科主治医师。后来，他还拥有了一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口腔医院。

　　热瓦甫的旋律依旧经常在他家里响起。

　　这时，一场父亲老战友的葬礼，却再次令王心祖感受到精神的洗礼。那天，葬礼进行到尾声，逝者亲属要将这位老兵的十几枚军功章和打着补丁的旧军装一起送进大火中烧掉。王心祖却突然喊出一声：“叔叔的军功章和旧军装不能烧！请允许我为你们保管吧。”

　　王心祖隐隐约约觉得，这些革命前辈的遗物，总有一天会产生价值的。

　　其实，8岁时的他就开始收藏拓印歌本了。这得益于母亲的影响。那时候，物资匮乏、生活艰苦，有收集东西习惯的母亲，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掉。王心祖那时便喜欢上收藏连环画、像章、奖状、证书、缸子、乐器……慢慢的，他收藏的物品居然都有几万件了，他家地下室都快被撑爆了。

　　2012年，经过7年的奔波，王心祖在库尔勒市兰干乡境内建起了自己的博物馆，取名“心祖博物馆”，自任馆长。

　　他的《中国出了个毛泽东》展馆，有一代伟人的雕像、画像、著作、照片达200多件；《革命红色搪瓷缸》展馆，印着各种口号、标语的搪瓷缸子达4000多个；《流金岁月》展馆，主要展示新中国成立以来，人们使用过的生活用品、生产用具等老物件，共计有550件……

　　三

　　王心祖对文化事业的热爱从未停歇。博物馆顺利开馆后，他又开始琢磨起自己曾经最喜爱的维吾尔乐器。他想要系统地学习维吾尔族乐器。

　　这天，他兴致勃勃来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歌舞团乐队队长多力坤家拜师求艺。多番恳求与死缠硬磨之下，多力坤还真的把《十二木卡姆乐谱》给了他。回到家，王心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了起来……仅仅一个星期，王心祖就可以弹奏曲子了。

　　这让多力坤感到不可思议，他认认真真收下了这个徒弟。一年后，王心祖已能弹奏十二木卡姆十二支乐曲中的六首了。

　　2000年，库尔勒市维吾尔族音乐爱好者俱乐部成立。王心祖的《十二木卡姆乐谱》独奏成了俱乐部演出的压轴戏。但王心祖并没有沾沾自喜。他打听到有位叫穆莎江·肉孜的国家级都塔尔大师，90多岁了，现在伊宁市居住。他凭着诚意与执着，又让大师收下了他这个汉族徒弟。

　　穆莎江·肉孜甚至把压箱底的歌谱都翻了出来送给了王心祖，最后还取出两把最心爱的都塔尔，签上自己的名字送给了王心祖，其中一把竟已有120年历史。

　　后来，每年王心祖都会专程驱车几百公里去伊犁向穆莎江·肉孜家汇报演奏，直到老人家95岁离世。

　　王心祖还得到过当时新疆歌舞团一位叫阿不都·热依木的国际都塔尔大师的指点。他曾手把手地传授给王心祖许多都塔尔弹奏的秘诀，又细心讲解了自己创作乐曲的结构、情感表达意图、演奏方法等。王心祖可谓深得其真传。

　　终于，在新疆第四届音乐大奖赛上，王心祖获得非专业组都塔尔演奏金奖。

　　2017年，新疆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彩排现场。王心祖和好朋友曼苏尔江·艾尼瓦尔用都塔尔演奏的《罗布淖尔民歌》格外引人注目。

　　四

　　至此，王心祖收藏新疆古老乐器可说是顺理成章的事。

　　一次，他在和田市一个镇上遇到一位弹奏热瓦甫的维吾尔族大爷，两人因琴交友，共同弹唱起来。当王心祖最后提出想买大爷手中的都塔尔琴时，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大爷，立刻下意识地把琴往怀里抱了抱，说：“这把琴，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知道吗？这把琴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每天天一亮，我就对着升起的太阳弹唱，对着大山唱，对着草原唱，对着我的牛羊唱，也对着我的老伴儿唱……”

　　王心祖被大爷的话深深打动，都是玩乐器的人，他当然懂。但他知道这把热瓦甫产自若羌、且末、于田、民丰、策勒县一带，其他地方没有这种乐器，现在市面上非常罕见，还是不舍得放弃。最终，他通过说服大爷的老伴，并向老人承诺：一定会这把琴收藏起来，好好地保护它。将来他还要把这把琴和大爷唱的歌都拍成纪录片，在电视台播放，让更多的人看到这把琴，听到大爷的歌……这才把这把琴买了下来。

　　王心祖后来专门在自己的博物馆里办了一个新疆古老乐器收藏馆，收藏新疆古老乐器近400件。

　　五

　　2022年5月，“心祖博物馆”被命名为自治区特色博物馆。一批又一批参观者来了走，走了来。王心祖对大家说：一个博物馆就像一所好学校，我一定要把凝结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文物保护好……

　　每当接待完一天的参观者，王心祖疲惫不堪地坐在展馆的台阶上时，思绪总情不自禁地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小农场。工作人员给他取来了一把热瓦甫，他的手指便再次在热瓦甫上熟练地弹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