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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登枝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2月07日        版次:A08    栏目:    作者:魏咏柏

     制图/小蕲

  

  □魏咏柏

  

  1

  

  刚进腊月,未家坪家家户户就忙着杀年猪、推豆腐、打糍粑……年味一天比一天浓了起来。

  秀英是腊月十几到家的,回来没几天,就被爸妈逼着相了好几场亲。秀英一个都没看上。

  屋旁高大的柿子树光秃秃的,显得落寞而萧瑟。送走相亲的小伙子,妈不解地问她:“这个后生长得挺精神,家境也好,还不中你的意?”

  秀英转身往屋里走,说:“妈,婚姻这东西,是要讲缘分的。”

  “二十五六的人了,莫挑三拣四,差不多就行了。”妈埋怨道。

  秀英不甘心地说:“急啥,如今城里的女子,三十岁没成家的多的是。”

  寡言的爸接过话茬说:“就是,二十五六不算大,急啥呢。”

  “二十五六还不算大,那我二十岁嫁你时怎么还嫌我大?” 妈没好气地说。

  秀英爸只是嘿嘿笑,不再答话。

  见秀英又抿着嘴在刷抖音,妈叹了口气说:“看你最后能挑个啥样的。”

  

  2

  

  隔天,秀英幺叔家打糍粑,幺婶娘一早叫他们过去帮忙。秀英走进幺叔家厨房时,幺婶娘正用饭甑蒸糯米。念初中的堂弟戴着一副眼镜,大腿上搁着一本书,坐在灶前默默地烧火。看到秀英,他羞涩地笑着,脸庞被灶火映得通红。

  幺婶娘平日里和秀英相处融洽。“秀英,又没相中?”幺婶娘轻声问她。

  秀英摇摇头,算是回答。

  幺婶娘宽慰她:“你长得这么俊,肯定能找个称心的。”

  秀英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过了一会,幺婶娘又问:“秀英,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秀英的脸“唰”地红了。这几天秀英脑海里确实有一个小伙的身影晃来晃去。可这个小伙叫什么、多大了、住哪里,秀英一概不知。他们只是从县城到镇里坐了同一辆班车。在车上,小伙帮人拿行李,给人让座位。秀英只瞧了他一眼,便牢牢印在了心里。小伙留着板寸,眼神坚毅,身材挺拔,在秀英眼里,就是个阳光的、温暖的大男孩。说实话,这几天秀英和别人相亲时,总忍不住拿他们和那个小伙相比,这一比,不仅比出了高低,还比出了一丝失落。

  

  3

  

  当然,秀英并没把这事告诉幺婶娘,她觉得那不过就是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许以后都不可能再见了,就当是自己的一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吧。

  等厨房里糯米熟了,正香气四溢时,幺婶娘喊来幺叔和秀英爸,两个男人把饭甑抬到院里,将糯米饭倒进石臼,然后一人站一边,开始抡起粑槌砸向石臼里的糯米饭。咚咚咚……粑槌有节奏地此起彼伏,糯米饭越打越细,越打越黏,只一会儿,两人额上渗出了汗,头发丝上都带着热气。

  打糍粑是男人们的事,女人和孩子围在旁边看热闹。只有幺婶娘提着水桶,手上沾着水,男人每打几下,她就给那团糯米翻个身。

  糯米饭完全打成糯米粑后,幺叔和秀英爸紧握粑槌绕着石臼打转,整坨糯米粑便慢慢缠绕在粑槌上。只听秀英爸喊一声:“起——”两人同时用力,整坨糯米粑被拉了上来。幺婶娘和秀英妈麻利地扯掉粘在粑槌上的糯米粑,开始准备箍糍粑。

  秀英妈将糯米粑分成一个个鹅蛋大小的圆团。幺婶娘、秀英还有孩子们围拢了起来,一起把圆团压成圆饼状,然后整整齐齐地摆在刷过油的木板上。

  这种糍粑吃法很多,可以煎着吃,也可以煮着吃,秀英最喜欢烤着吃。天寒地冻的日子,一家人围着火炕烤火,头顶上是一串串熏得黢黑的腊肉,火炕里是烧得旺旺的柴火,浑身上下暖融融的。秀英把火钳支开,将糍粑放在上面烤。没多久,糍粑冒着热气鼓得老高。秀英拿起糍粑,扯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既酥脆,又绵糯,好吃极了。

  一边吃着糍粑,幺婶一边对秀英说:“你堂姐昨天还打电话来说,要给你介绍个对象呐。她说小伙人品不错,长得也好,还是个消防员,包你瞧得上。开年后她带过来拜年,你们到时见个面?”秀英摇了摇头,心里又想起了那个陌生小伙子。她拒绝了幺婶娘和堂姐的好意,现在这个年代靠相亲结姻缘太不靠谱了,还是算了。而且她打算过了初八就回城里上班,可能没时间再见了。

  

  4

  

  正月初六一大早,秀英一打开门,就听到一阵“喳喳喳”清脆的鸟啼声传来。循声望去,柿子树上,两只喜鹊立在枝头,不时扑棱着翅膀,间或梳理着羽毛。

  “喜鹊登枝,好兆头哩!”妈站在秀英身边,满心欣喜地说今天肯定有贵客到。

  秀英没搭话,她来到火炕屋,从水缸里捞起一个糍粑,放在火钳上烤。

  不一会儿,屋外热闹起来。接着,妈领着堂姐,堂姐领着一个小伙走了进来。秀英抬头一看,不由愣住了——小伙不是别人,正是让秀英只瞧了一眼便牢牢印在心里的那个小伙。

  秀英一时慌乱起来,也没顾上烫,拿起那个刚烤得鼓胀、喷香的糍粑,就递到小伙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