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李耀洪

　　“春节回家过年吗？”大哥发了一条微信给弟弟。

　　“不回。”弟弟简单回复了一句，可能正在忙吧。

　　“为什么不回？”

　　“难请假。”还是简单的回复。

　　“是不是没有钱坐车回来？”大哥发出这句疑问之后，弟弟再没有回复。

　　大哥后悔了，觉得这么说也许戳痛了弟弟。弟弟在南方打工，四年多了，没回过一次家。他能理解弟弟，在外打工，如果没有耐心在一个单位干够半年，每辞工一次出来，总得隔一个多月甚至几个月才可能找到下一份工作，这挣来的钱都不够吃喝零用交房租的了。

　　“大哥，早上很忙。没空跟你聊。”中午的时候，弟弟主动发来微信。

　　“春节回家过年吗？”大哥还是忍不住问。

　　“不回。”还是两个字，斩钉截铁。

　　“为什么呢？”

　　“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啊！春节又是用工荒的时候，老板不让请假。要回去，只能辞工。”

　　“你都几年没回来了，妈老是惦念着你啊。她老是问，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啊？工作怎么样啊？”

　　“惦念就惦念吧！我又不是出来做坏事。”

　　“有女朋友了没？”

　　又没有回复。

　　大哥又琢磨起来，弟弟最不高兴别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事了，都三十多岁了，还独自一个人在外闯荡。可这也是家人关心他的重点啊。

　　想了想，大哥决定，干脆打电话过去问。

　　“你真的不回来过年吗？”

　　“不回！”

　　见弟弟那么坚决，大哥说：“我希望你能回家过年。爸妈应该都是希望你回来过年的。爸妈都老了，妈已经七十八岁了。你想想，你还能跟爸妈一起过几个年呢？你连过年都不回来，你算一算，那你这辈子还能陪妈吃上几顿饭？”

　　大哥还告诉弟弟：“今年6月份，妈生病住院，出院那天我开车去接她回家，下车的时候，她问了一句：‘这是到哪里了呀？’看看，妈都老成这样了。还有，上两个月妈过生日，我们一家回村里陪妈吃了一餐饭。大姐一家也去了，我们到的时候，妈见我们买了菜和肉还有水果回去，一脸惊讶地问：‘你们买那么多东西回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妈说这句话，听起来好好笑，但我们心里却觉得难受。妈可能是有些老年痴呆啦。见到你侄女嘉平，妈却问‘周梅，你放假了？怎么有空来呢？’妈把你侄女认作你姐的女儿啦。妈确实老了。每次我回家看她，她都问我，阿华在哪里打工？阿华工作累不累？阿华有打电话过来吗？所以，哥希望你能够回来过年。妈不需要你带多少钱回来，你人回来让她看一眼就行。”

　　大哥接着说：“去年婶婆去世，你也不回来。你是她的亲侄孙之一，她没能见你一面就走了。她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哦。你小时候她最疼的就是你了。”

　　电话那头，已经有抽泣的声音传来。大哥停了口，手里的手机却仍像凝固了似地贴在右耳旁，久久不放下来，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挂断后的“嘟嘟”声。

　　“叮咚”一声响，不久弟弟又发来一条微信：“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我要赶紧吃完午饭准备上班了。”至于春节回不回家过年，弟弟仍不表态。

　　除夕，节日吉祥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山村。大哥一家四口回到村里过年，阿华的姐姐一家今年也回娘家来过年了。

　　傍晚，天渐渐暗下来，妈和大哥他们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吃年夜饭，妈突然又问：“阿华没回来过年吗？他工作也太忙了吧？”大哥说：“我打电话问过他了，他请不了假，今年应该不回来啦。”

　　听了大哥的话，妈不再说话。见妈不说话，大家也不知说什么好，都默默地开始吃饭。

　　这时，厚实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弟弟背着一个大背包，出现在家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