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福

　　□杨亚爽

　　“劈里啪啦，咚咚咚！”除夕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娅惠觉得像被围追堵截似的，孤身一人在家的她更觉得孤单了。

　　午后，她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惠儿，‘全家福’做好了，你弟开车去接你，回来吃团年饭吧。”

　　“不用。我在酒店吃了。”娅惠说。

　　确实有朋友接她去酒店一起吃团年饭，但她不想去掺和别人一大家子的阖家团聚。

　　她记得，离婚后曾回娘家一起吃过一次团年饭，却是自己在厨房里吃的。她娘家在乡下，那年弟弟刚结婚，当时她妈将桌上每样菜给娅惠搛了两筷子，然后说：“惠儿，老家的规矩你是晓得的，家里今年有新媳妇，你是出嫁的女儿，又刚离了婚，妈不能让你上正席了……”当时她就下定决心，以后都不回娘家过年了，宁愿自己一个人过。

　　刚才，她去市场买了些肉和菜，一个人在家炸了一些肉丸子，又煎了几个蛋饺，切几片冬笋、香菇和火腿，准备给自己煮一碗“全家福”，打算吃完就算是过年了。

　　她刚将“全家福”端到茶几上，儿子打来电话，说：“妈，爸说一会去接你回来吃团年饭。”

　　她一愣，离婚十年了，前夫依然单身，每年都说要接她过去吃团年饭。

　　十年前，年轻气盛的她对柴米油盐的现实生活十分不满，因一些小事与前夫闹翻了天。但这十年来，生活的现实已经足够让她清醒。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早就明白了前夫的真心以及当初三口之家的单纯和美好。面对前夫的一往情深，她不是没有动摇过，可当初是她提出的离婚，而且把话说得很绝，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现在只要一想起当时婆婆那如刺的目光，她就觉得没脸再回去了。

　　“不去。我刚吃了饭，还一个人喝了点酒……”娅惠不知自己为啥要说一个人喝酒。

　　门外响起敲门声，娅惠一惊，莫非是前夫已经过来了？她慌忙跑去开门，只见前夫提着一个保温盒站在门口。

　　“惠，我是来接你回家吃团年饭的。儿子和我妈还在家里等着。”前夫一脸深情地看着她。

　　她犹豫着把前夫让进了家门。看着前夫手里的保温盒，她问：“来接我吃饭，还是来给我送饭的？怕我一个人没饭吃啊？”口气里还有些不认输。

　　前夫看了一眼娅惠刚端上桌还没来得及吃的那碗“全家福”，轻轻地笑起来：“你看，你不是还没吃吗？跟我回去一起吃吧。”他举了举手里的保温盒，说，“我妈说了，今年要是你还是不肯回去，她叫我也不要回去了，留下来跟你一起吃团年饭。她连菜都让我带上了，说你喜欢吃‘全家福’，她亲手做了一份。”

　　娅惠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惠，别哭。”前夫拉过娅惠的手，眼圈也红了，他把娅惠拉进了怀里，说，“以前的事都怪我，是我没本事，让你孤苦伶仃地过了这么些年。这些年，我拼命挣钱，只想着再把你娶回家……”

　　娅惠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呜呜地哭起来：“不怪你！怪我眼皮子浅。我只想着贫贱夫妻百事哀，忘了黄金难买是真心……”

　　“妈，回来一起吃吧。我不要跟奶奶两个人吃团年饭。”儿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娅惠才想起刚才儿子打来的电话还没挂……她擦了擦眼泪，拿起电话说了一个字：“好。”

　　前夫乐得立刻去打包桌上那碗“全家福”，说：“把这个也带上，儿子总说奶奶做的没你做得好吃，带回去让奶奶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