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窗口

　　□鲁先圣

　　已经是晚上11点钟，我参加完朋友的聚会往家里走。大街上行人稀少，不时还有零星的小雨飘落下来。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我看到在街角有一个馄饨摊还没有收摊，顿觉饥肠辘辘起来，心想去吃一碗，也算给人家这深夜里的生意一点温暖。主人是男性，有接近50岁的样子，他很热情地招呼我坐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跑前跑后地给他做帮手。

　　小女孩把案板上摆着的馄饨给我下了。我看到那男的还在继续包着馄饨，而且包得很细致，很慢，很讲究。

　　我问，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吗？他说，今晚你大概是最后一位顾客了。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还包呢，而且包得这么细心？

　　这是包好了带回家，下给我妻子吃的。他说。

　　馄饨下好了，小女孩端到我的面前。

　　我这才发现，这不是一个一般卖馄饨的小生意人，他的眉宇之间，有着深深的经历和沧桑，他肯定是一个有着丰富阅历的人。

　　下好了混沌，我边吃边与他攀谈。果然，他曾经有过很辉煌的历史。20年前，他被强烈时代风潮所感染，毅然辞职南下，离开体制去经商。他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这使他在全新的领域里如鱼得水，短短几年，成为这个城市有名的房地产商，巅峰时期他的公司资产达数十亿元。事业上的如日中天，使得他无暇顾及家人。他一年只是在到北方办业务的时候才回家几次，每一次也都是来去匆匆。

　　但他在南方并不孤单，他多年不联系的同学、朋友、老乡，都找到了他，他们围拢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也有了年轻的女人，她们像崇拜上帝一样崇拜他。有时他甚至把家都忘了。

　　这时正好有一个大项目，他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全部资金都投进去了。他没想到，项目失败了，他欠下了巨额的债务。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那些围拢在他身边的人都无影无踪了。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个时候，妻子带着他们的儿女千里迢迢地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他这些年给家里的几乎所有的钱。妻子说，能还多少就还多少，其余的我们回家慢慢挣了再还人家。

　　那次，他平生第一次哭了，在那一刻才幡然顿悟，只有家庭是人生永远的港湾。

　　他回到了老家济南，从他家祖传的卖馄饨开始做起，这是他的爷爷和父亲曾经在济南街头做了两辈子的营生，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是足以养家。

　　他说：我从这个港湾出发，遇到再大的狂风恶浪也无所畏惧。

　　我说：你每一天都在最后收摊前给妻子包馄饨吗？

　　他说：是，这是我给自己立的规矩，我希望每一天都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背后，家庭是永远的不冻港。

　　吃完馄饨离开那个小摊，拐过一个街口，就望到我家的窗口了。望着那个泛着橘黄色灯光的窗口，我感觉它从未像今天这么温馨，这么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