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晨练”的大爷

　　□李秀芹

　　多年前，去外地旅游，我只买到了上铺的车票；朋友运气好些，买了个中铺。我们半夜一点钟上了火车，朋友倒头就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凌晨3点半，火车到达一个小站，我们下铺的乘客下车后，又来了一位大爷。他放好行李，从包里掏出香肠、鸡蛋、面包、水果和牛奶等，放在小桌上就吃起来。吃饱喝足后，他脱了鞋准备休息，但没过多久，火车便又到了下一站。这次，我对面的上铺来了一位年轻女孩，还未睡着的大爷主动起身，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火车启动后，女孩却没急着到上铺休息，而是一直坐在走廊的边座上。又过了一会儿，列车员过来时，我听到女孩跟列车员说，她想把票换到下铺，问有没有空余的位置。但列车员说暂时没有。女孩一脸疲倦，说一周前自己刚动过手术，伤口还未长好，爬到上铺有困难，请列车员帮忙再留意一下，有位立刻通知她。列车员点点头，建议她现在先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下铺的乘客愿意跟她暂时换一下。女孩环顾四周，然后说，算了，也就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她先坐着等等吧。

　　女孩话音刚落，下铺的大爷突然坐起来，说：“我和你换铺，你睡下面，我上去。”说话间，他的脚已经踩着楼梯架，上半身迅速探到了上铺的位置，把自己一个随身的小包搁上去了，人又下来坐到边座上。我目测这位大爷应该有70岁开外了。女孩不好意思地再三推辞，可大爷说：“别看我年龄大了，身体好着呢，干庄稼活，有些年轻人都干不过我。我愿意睡上铺，又干净又安静。这不，我都上来了，你就赶紧休息吧。”

　　于是，列车员建议女孩先和大爷换铺，等天亮后其他乘客睡醒了，他再帮忙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和大爷换铺。大爷又是连声拒绝：“不用换不用换，现在都快5点了。这个点若在家里，我早出门锻炼了。一会我正打算在车厢里走走，活动活动，跟我一起的还有几个老伙计在别的车厢里，我顺便去找他们一起去餐厅吃个饭、打打牌。”

　　女孩要把上下铺的差价补给大爷，大爷也忙说“没几个钱，不用给了”，起身就走了。

　　一直到上午10点半，女孩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发现那位大爷还没有回来。她见我正坐在边座上看手机，便请我在大爷回来后帮她再说声“谢谢”。等待火车进站的工夫，女孩跟我聊了会儿天。她说自己在外地打工，生病住了院，现在刚出院打算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但她只买到了这趟火车上铺的车票，还好遇到了这位好心的大爷。

　　下车时，女孩又把两包零食放在了大爷的下铺上。火车再次启动后，大爷回来了。我转达了女孩的谢意，大爷看着女孩留下的零食，感慨地说：“这孩子，一点小事还送我东西。我说去别的车厢找老伙计玩，就是怕她心太重，睡不踏实。我干庄稼活出身，当兵复员后还在钢铁厂上过班，身体好得很……”

　　老人的状态确实好，他一直跟我们聊天，似乎也没觉得困。我心想，他凌晨上车后明明刚吃了饭，还说要去餐厅吃早饭，他在别人车厢是否真有同行的老伙计也很难说……他分明就是怕那女孩难为情才溜去别的车厢的，但我并没有去追问事情的真相。

　　下车之后，我还在想着刚刚夸大爷“您体格真好，看上去一点儿不像过了70岁的人”时，大爷那一脸淳朴又得意的笑。这大概就是老人最愿意听到的夸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