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阎晶明 |
阎晶明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 鲁迅小说《故乡》,是一篇感情复杂的小说,叙事者“我”对所面对的人物的态度是复杂的,由此使他对故乡的态度也愈显复杂,而且以决绝的离开为主调,又以离开后的希冀为情感“补救”,显示出“毕竟是故乡”的不忍。 说到人物,自然首先想到闰土,这一形象的确占据着小说的中心位置。但我现在特别想强调另一个人物的独特性,那就是杨二嫂。都说阿Q代表了精神胜利法,闰土代表了麻木。可是杨二嫂这个呼啸而过的人物,她身上体现出来的“国民性”或许更具生活的“质感”,更加根深蒂固。 我曾经在一篇专门讨论《故乡》的文章里强调过人物的变与不变。小说写了闰土和杨二嫂的前后变化,但事实上真正表达的是他们的不变。年轻时候的杨二嫂,人称豆腐西施,颧骨也没有那么高,也没有圆规似的双腿,简直判若两人。但是鲁迅强调了那个时候,她整天涂脂抹粉,所以掩盖了颧骨,同时又是整天坐在案台的后面,所以也看不见圆规似的腿。但鲁迅难道真的是写一个女性从年轻到中年的蜕变?这个蜕变过程中真正改变的,是做人的姿态和做事的方式。西施时代的杨二嫂,一定还是注重自己的尊严,保持着生意不错的姿态。但是,生活改变了她,使她向流俗的道路上一路下滑。多年之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她,完全改变了形象,跟“西施”毫无关系了。 按照出场顺序,杨二嫂表现出如下做派。首先是情感上的强词夺理,“我还抱过你咧”的先声夺人;然后是以抬高对方的手段试图获利,“你阔了”“放了道台”“三房姨太太”,以足够的高帽以图明目张胆地抢劫;最后还有以向“我”的母亲告密闰土偷碗的“立功”自诩,公开抢夺东西。这样一个杨二嫂,如果是在年轻时,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哪一个是本来?哪种状态才是骨子里的?从作者给出的指向,应该是后者。 如果说闰土的直接的“老爷”之呼可能已经绝迹,但是杨二嫂式的表演,是不是仍然有一种熟悉不过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