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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海古城“江天晴雪”胜景承载惠州盐业千年历史记忆

古淡水盐场曾盛极一时 昔日海盐文化如何重振?

来源:羊城区域     2020年12月25日        版次:ZHA14    栏目:城市记忆11    作者:陈丽媛

     盐农耙盐 汪洁供图

     盐堆

     盐农李伯在清理海盐杂质

     平海发现清代的“盐道告示”石碑

     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师生到古淡水场调研 汪洁供图

     惠城区东平盐仓街

     洪圣古庙位于平海上中村上村街与葫角村石角街交界处


  统筹策划/羊城晚报记者 陈骁鹏 马勇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陈丽媛

  

  冬至刚过,北方已迎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美景。鲜为人知的是,旧时的惠东县平海古城,也曾因一望无垠的绝美“雪景”久负盛名。据清乾隆《归善县志》载,平海(古)所城有十景,“江天晴雪”为其一。字面上看,“江“为海,“天“指天空,“晴雪”描绘的是晴天“雪景”的画幅。在古代,此景是堪比如今茶卡盐湖“天空之镜”网红打卡地。不过,平海古城地处北回归线以南,何来苍茫的雪景?

  此雪非彼雪。据惠东县平海镇平海社区党委书记汪洁介绍,“江天晴雪”呈现的是平海古城在盐业鼎盛时期的丰产盛况:大面积的盐田结满雪白的盐花,盐堆成山,远远看去,海天相映,洁白的盐田如雪地一般。

  惠州濒临南海,自古深得渔盐之利,其中盐业历史悠久,一度贵为历代朝廷经济命脉。旧时作为“海防军事重镇”平海古城因盐业发达迎来商贸繁荣,作为淡水盐场重心所在,平海承载了惠州盐业厚重的发展变迁历史。

  随着科技发展,传统晒盐方式逐渐被淘汰,这门古老的技艺,也成为研究当地历史文化的“活化石”。如今惠东平海等地沿海村落的仍有少量盐田,大多数村民也有晒盐的记忆。逐渐荒芜的盐场带着历史的温度,诉说着千年盐都的兴衰。

  11月下旬,平海镇政府与华师大历史文化学院合作开展惠东沿海村落盐业调研活动,系统梳理古淡水盐场历史碎片和文史遗迹。借此契机,羊城晚报记者跟随调研团队走访平海、港口等地沿海村落,结合现存的盐田、史料,对话专家学者和当地盐农,追溯昔日淡水盐场的历史变迁轨迹。

  

  盐田大多已搁置撂荒

  但传统晒盐技艺魅力不减

  

  “过去,这一大片土地全是盐田。”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段雪玉指着平海镇六乡村村道旁的大片荒地说。

  记者在六乡村、港口镇罗段村附近看到,大多荒地呈格状,四周长有杂草,穿过道路两旁的草木,来到一片平坦空旷的盐田,一位盐农正忙碌地穿行在盐田间。

  一番攀谈后得知,该盐农姓李,今年66岁,家中祖辈都是盐民,子女均已外出务工,他仍一个人守着一大片盐田。

  “晒盐太辛苦了,也难赚钱,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做了。”李伯感慨道,子女都不懂晒盐,罗段村共有上百户人,如今仅剩七八户人家还在小范围晒盐。

  盐池间的小道上,李伯熟练地制卤、测卤、扒盐,每一道工序都延续传统的晒盐技艺。

  古诗云:“盐田蓄海水,赤日凝晴沙。“描述的就是晒盐的场景。段雪玉介绍,传统晒盐工序繁杂,主要有建滩、整滩、纳潮、制卤、测卤、结晶和捞盐归坨等多套工序。简言之,即盐农在沿海荒滩上按一定数量围建方形池,挖盐沟,滩池建设完毕后,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时,再导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逐渐浓缩为食盐的饱和溶液,进而析出食盐。

  “自己制的盐特别清甜!我香港的亲戚每年都要来我这里带盐回港。”说起自己晒的盐,李伯如数家珍。盐田一角是盐垛,白花花的盐晶格外醒目,不过由于海盐杂质较多,李伯不得不用手逐粒剔除。

  随着时代变迁与科技进步,企业大规模的高效机械化作业,渐渐取代了盐农古老质朴的手工晒盐方式,惠东沿海村落家庭作坊式的盐业生产模式规模小,经济效益低,大部分盐田已逐渐搁置丢荒,仅有小部分老盐农依然坚守盐田。

  据汪洁介绍:“我们此前调研发现,平海老一辈盐农对盐田有很深厚的感情,他们不愿意看到祖辈相传的晒盐手艺就此丢失,就算传统晒盐几乎难以盈利,部分老盐农依然为情怀坚持,这是对历史的一种守护和传承。”汪洁表示,近几年观察发现,惠东沿海仅有范和、长排、港尾、罗段、古灶等若干村民小组的个别盐民仍沿用传统的方式制盐。

  “平海的历史就是盐民的历史。”段雪玉站在附近仅存的盐田上,看着不远处万科楼盘感慨。时过境迁,荒废的盐田不宜耕种,但魅力古城平海依然凭借得天独厚的海洋资源,成为炙手可热的滨海旅游胜地。昔日宁静质朴的渔盐小镇如今寸土寸金、高楼林立,大片荒芜的盐田“析”出价值比肩银山的楼房。

  眼前的盐池在烈日下泛着白雪般的晶亮,似将“淡水盐场“那段辉煌历史娓娓道来。

  

  “千年盐都”史迹犹存

  淡水盐场产盐量曾居广东第一

  

  翻阅《平海镇志》,盐业兴衰在平海历史中俨然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史料记载,宋太祖建隆年间(960—962年),平海地区已有盐业生产,距今有1000多年的历史。据成书于北宋的《元丰九域志》载:“惠州归善淡水一盐场”。其中“淡水盐场”指的就是平海盐区。

  汪洁介绍:“明朝将淡水盐场署设在平海所城内,这表明当时平海已成为淡水盐场的生产重心;随着清政府在淡水设盐大使,管理归善县沿海一带的盐业生产,惠州盐业生产迎来进一步发展;晚清至民国时期,由淡水盐场分出的碧甲和大洲两栅升级为场,盐业生产开始具备一定的规模性和系统性;到了民国时期,平海淡水场盐产量居广东第一。”

  经过深入调研,段雪玉在他即将发布的博士论文中提出,明代后期,广东的盐业中心转移到了大亚湾至海陆丰沿海一带,到了清朝乾隆年间,粤东沿海一带的海盐产销供应占两广盐区70%以上。“这一历史过程还需要更为深入的学术研究,可以肯定,明清以后两广社会经济、地方财政、军政权力等发展都与盐业息息相关。”

  明、清时期,平海盐业丰盛,商贸活跃。据《平海镇志》载,在“盐引”和“商屯”的驱动下,明朝初年平海的商贸市集不断扩大,逐渐发展成为繁华的商埠。康熙年间,平海率先改盐场为商办,在政策促进下,平海的商业贸易进入长达150多年的鼎盛时期。

  

  “贡盐”经水路运往京城

  淡水城因盐而盛,发展成千年墟市

  

  记者查阅资料了解到,北宋年间,惠州淡水已设有大盐仓,大量“贡盐”经淡水河运至京城汴梁。至清乾隆初期,淡水形成了较大的集镇,改名“淡水圩”,可以说,千年墟市,因盐而盛。

  值得注意的是,诸多史迹能窥见淡水盐场昔日的辉煌。

  平海镇上中村上村街与葫角村石角街交界处坐落着一古庙,据当地村民介绍,该庙为洪圣古庙,这是当年淡水盐场盐民祀奉的盐业祖师,每年农历四月二十四日为祖师诞辰,盐民捐款祀祭。

  “如今惠东沿海现存以‘灶’‘盐’‘围’等为名的村落和地区,基本上就是在不同历史时期参与生产盐的聚落和地区,甚至延伸到运送、仓储等环节,比如港口镇古灶村、稔山镇的盐灶背、惠城区的盐仓街等。这些地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惠州盐业的兴盛。”汪洁认为,惠州沿海发达盐业经济对沿用至今的地名产生了重要影响。

  在此次古淡水盐场调研中,调研团队还发现了不少文献及碑刻,填补了淡水盐场研究的部分史籍空白。记者在平海镇西园村看到了设于清朝康熙年间的石碑,碑面刻有“盐道告示”百余字,碑身虽已断裂,但行文仍清晰可辨。

  “我们在村落调研中,发现不少村民保存有与盐史相关的族谱、分家书,这些资料不仅有助于很多地区盐史渊源,也呈现了平海地区的盐业从生产到运销的完整链条,比如赫赫有名的邓氏家族,就是将这里的盐输送到东江流域,从而成了富甲一方的大盐商。”段雪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