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不写（外二则）

　　□孙香我

　　据清人金埴《不下带编》记，黄宗羲曾作过一则砚铭：“毋酬应而作，毋代人而作，毋因时贵而作。宁不为人之所喜，庶几对古人而不怍。”我看了很喜欢，对“宁不为人之所喜”尤心有戚戚焉。金埴说：“观此铭而其人如见已。”

　　我平日是写写小文章的，曾自言：“其人有所不为，其文有所不写。”不是自我标榜，实是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迂拙，又不合时宜，有些事是做不出来的。所谓“有所不写”，不过是洁癖和怕丑，或者就是自己的一种臭脾气，“庶几对古人而不怍”是不敢说的，只为下笔作文求个心之所安。

　　所惧者何

　　有个电视节目叫“今日生活”，报道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女亏待父母，甚至不奉养父母，此类事就时常在上面看到。近日翻清人金埴的《不下带编》，里面有一节记：“近有长洲某翁，其子怠于奉养，因题壁云：‘人生七十强支持，帘卷西风烛半枝。传语儿孙好看待，眼前光景不多时。’其子大惧，请涤去，于是奉养有加。”

　　让这位儿子大惧的是什么？世人所最可惧者，怕是自家腔子里的那一个天良。

　　堪笑牡丹

　　清人金埴在《不下带编》中录明人咏牡丹诗一首：“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微可作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竟空枝。”金埴录此诗是为了讽刺：“彼高官厚禄，豪侈荣华，于国步民艰，略无裨济，而终淹落无闻者，皆牡丹类也。”

　　我向来不喜欢牡丹，倒不是因为其“不成一事”，是总觉得其像极了浓妆艳抹的女子，过于俗气。但牡丹偏是一直顶着“国色天香”的大名，真不可解。若要让我以花讽人，我一定会说，世上名过其实者多矣，又何止一枝牡丹“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