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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峪 摄 |
□李运明 他要去看看她。 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是为了孩子,却不得不各居一城。电话里，听她不时地咳嗽，他就嘱咐，天气早晚凉了，要记得添加衣服，还要喝点止咳药。她就回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酒少喝点。嘱咐过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想去看她的念头就像肥皂泡一样不住地冒出来。 他们不辞劳苦地供两个儿子，儿子们挺争气，先后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左邻右舍都羡慕地说，看你们两口子多有福气。他们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 工作两年，大儿子结婚了,很快有了孩子,打电话给妈，儿媳妇产假快结束了,您得过来看孙子啊。话说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就简单收拾收拾，去了大儿子家。他留守家里。 又过了两年，小儿子结婚了，很快也有了孩子。小儿子打电话给爸，这儿还有你们一个孙子呢。孩子们在外打拼，要还房贷、车贷，还要养娃，都不容易。他体谅孩子的难处，连连说，那当然，那当然。经过协商，他顶替她去大儿子家，接送大孙子上幼儿园，她则去小儿子家照看小孙子。 我想去看看你妈。他给大儿子说。大儿子笑了笑，说想见我妈呀，那还不简单，晚上和我妈来个视频通话,不就见了。他和她只能用老年机,视频通话还要趁孩子有空闲，用他们的手机。他心里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过上了牛郎织女的生活。 晚上，儿子回来得很晚，他也懒得再提起视频通话的事，但是要去看她的念头却更强了。 这天，他早早地把孙子送进幼儿园，就直奔高铁站。大儿子在A城,小儿子在B城，坐高铁四十分钟能到达，然后坐公交车，中间转一下，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经过周密盘算，他判定不会耽误午后接孙子。 进了小区，他依稀还记得去小儿子家的路，很快来到了楼栋前。这时他停下了脚步，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见了他会吓一跳吧，也许还会嗔怒，死老头子，吓死我了。还有，如果小儿子两口子知道他突然袭击，不告而来，会怎么说呢？ 他犹豫起来，一时间进退不得。他站在楼前拐角的一株香樟树下，向小儿子家的阳台上望去，阳台上的玻璃窗开着，里面晾晒的衣物随风轻轻飘动。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闪现在窗口，他张开口几乎要喊出声来，但还是咽了下去。他注视着她，只见她手支着下巴趴在窗口，不时地咳嗽一下，目光向天上看着。 她看见了什么呢？循着她的目光，他看到天空蓝蓝的，一朵白云像一枚精美的图案一样装饰在天上。再看她，琥珀色的阳光镀在面上，仿佛满脸的褶皱都看得清晰，她脸颊还是那么瘦削，鬓角的白发像是更密集了。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这是干嘛呢？像是年轻人偷偷约会来的，末了却没有了勇气，但是这一趟也不能白来，他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听到了手机铃声，她抬起头扭过脸去，然后赶紧转身奔向了屋里。电话接通了，她又回到阳台上。他问，你忙什么呢？她说，刚把小孙子哄睡了，在客厅里看电视呢。他问，孙子这几天还好吧。她说，白白胖胖的，好喜欢人哪。 他问，你的咳嗽好了吗？她说，好了，你听，这不是不咳嗽了吗？他开玩笑说，我练了一种特异功能，能看见你。她问，你看见了我什么？他说，我看见你在阳台上呢，对不对？她很吃惊，你在哪儿？他抬眼又看见了那朵白云，说你天上有一朵洁白的云吧？她抬眼看了看，说是。他说，我就在那朵白云下面。 她向白云的下面看去，有两只鸟儿飞过，翅膀一抖一抖的，很快消失在视野里。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楼房，楼房周围环绕着高低起伏的绿树。她噗嗤笑了，说我也在一朵白云下面呢。 看了一眼时间，该返程了，他又嘱咐她一番，最后说不聊了，那边雷雷的爷爷招呼我呢。 电话挂断了，他匆匆地出了小区，她还呆呆地看着天上那朵洁白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