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黄瓜

　　□张志松

　　妻子身体不好，于是，我便自告奋勇地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

　　那天大清早，我洗好全家人的衣服，骑着电动车准备去菜市场买菜，到了菜市场，我走到了其中一个卖菜的摊位面前。卖菜的是一位黑瘦、身材不高的小伙子，看到我，他愣了一下后，又足足盯了我好几秒钟，说实话，如果我是活力四射的美少女，他盯着我，倒还说得过去，可我已经年过半百了，况且还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儿，我有什么值得盯着看呢，这时候，我已经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便说：“有你这么卖菜的吗？怎么总盯着人家？”他听了，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地说：“像，太像了。”我听了，立即回了一句：“什么像不像的？赶紧给我称四根黄瓜。”说着，我选了四根个长的黄瓜，放到他的电子秤上，小伙子看了一眼电子秤后，说：“二斤二两。”我付完钱，拎起装有四根黄瓜的塑料袋，觉得分量有点沉，拿到市场监督处的公平秤一称，竟然足足多出了半斤。

　　不会是这小伙子称错了吧，想想人家起早摸黑地摆摊卖菜也不容易，我可不想占人家的便宜，于是，我拎着塑料袋走到小伙子面前，说：“小老板，你给我多称半斤黄瓜了，要不，我再多付半斤黄瓜的钱，或者重新称一下。”小伙子听了，摆了摆手，说：“我知道，这多出来的半斤黄瓜就是我给你的。”给我？我有点诧异，说实话，我根本就不认识他，给平白无故的人多称了半斤黄瓜，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说：“不行，我不能占人家的便宜，既然你不想复秤，我多付半斤的黄瓜钱就是了。”说着，我准备从口袋里掏钱，他听了，立即摆了摆手，说：“张老师，我看就不必了，我认识你，如果不是你嘴角下方有颗黑痣，我也不会认识你。”是的，我嘴角下方确实有个米粒大的黑痣，那时候，我曾在一所农村中学任教，有的学生会记不住我的名字，但是所有的学生肯定会记住我嘴角下方的黑痣，我教过的学生送走一批又一批，可我对眼前的学生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我疑惑地问小伙子：“你认识我？我怎么一点也不认识你？”小伙子哽咽地说：“我叫赵达明，上政治课的时候，是你背着我送医院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如电石火光一闪，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所教过的学生里确实有个叫赵达明的。那时候，我们正在上政治课，坐在前排的赵达明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口吐鲜血晕倒在桌上。我见势不妙，连忙背起赵达明迅速跑到了校外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医院，这才转危为安。临走前，医生还庆幸地对我说：“幸好送来及时。”这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我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不是在菜市场偶遇，他突然提及，我是断然不会想起来的，难怪我开始买菜的时候，他足足盯了我好几秒钟呢。

　　这时候，我已经不用再付半斤的黄瓜钱了，因为这半斤的黄瓜里，有他的报答，有他的感恩，更有他的善良和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