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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忘老冰棍儿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07月28日        版次:ZXA14    栏目:    作者:赵曼彤

  

  □赵曼彤

  

  伏天的热,是黏在身上的。整个人仿佛在这种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的高温中被蒸熟了。空调的冷,不喜欢,觉得人就像冰箱里的冷冻肉,不分青红皂白地被凉起来。我喜欢伏天那样的凉爽,不是人为制造的,来自自然,葡萄架下穿过碧绿叶子带着葡萄味的凉风,再假以大蒲扇,呼答呼答扇来扇去,风就从脸到腿覆盖了大半个身子。

  最好这时再听见一声,“冰棍儿啊,又凉又甜的大冰棍儿!”急忙跑出去,看见骑自行车戴着草帽,后面驮着白色冰棍箱子的阿姨汗津津的黝黑面孔。递上五分钱,“来根冰棍儿!”“好咧!”箱盖打开,冒出一股凉气,一根冰棍递过来。箱子合上,卖冰棍的阿姨一弯腿,从前面上了自行车,“冰棍儿,又凉又甜的大冰棍儿!”声音渐渐远去了。知了在大槐树上叫得欢,边往回走,边低头撕自己手上冰棍的纸,咔嚓咬一口,又冰又爽,于是咔嚓咔嚓嚼,冰棍水咽下去,从嘴巴到肚子,凉一路,那个享受,没法说……吃到最后,不舍得嚼,就在嘴里慢慢地化,一点一点地咽……

  要说老冰棍儿,我们镇子上的最招人疼,让人念念不忘,为什么呢?是因为它悠久的历史和精良的配料。配料的时候,祖太爷也曾因为好奇,在窗外偷瞧,他说,那牛奶啊、白糖啊,一大缸一大缸的,还有什么粉,也雪白雪白的,都在大缸里,工人按开关,有机器像手一样搅动,窗外都闻得到奶香。祖太爷说的时候,下巴颏上的一缕白胡子笑的一颤一颤的。

  小时候二姨住在我们家,她就卖冰棍儿。五分钱一支,二姨卖冰棍儿时,我和哥哥特别盼着阴天或下雨,那样的天气大多数时候我们就可以吃到二姨卖不了的冰棍儿了,即使冻得发抖,也吃得很开心。

  太阳快落山时,我和哥哥就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等着二姨。天擦黑的时候二姨就从东边河套的方向来了。我们喊着“二姨,二姨!”飞跑过去。那是小孩子的狡黠,我们的欢呼有点目的不纯,是盼着二姨的冰棍儿。我们欢呼着跟在她自行车后一直跑进院子。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如果剩冰棍儿了,她就叹着气,往出给我们拿,边笑着说,“今天算白干了,填乎你们两个小馋猫儿了”。有一次,农活忙,她好久没去卖冰棍,我和哥哥心里馋得慌,恰好手里攒了一毛钱,于是我们商量自己去雪糕厂买冰棍,因为我们听二姨说,雪糕厂的冰棍只要三分钱,一毛钱可以给四个。如果我们从卖雪糕的人手里,一毛钱只能买两个,于是我们打算去雪糕厂,在那里买,更划算一些。

  虽然雪糕厂离我们家不是很远,三四里地的样子,可是对于五六岁从没独自出过村子的孩子来说,已完全称得上是一次冒险。那天我们都穿得齐齐整整的,哥哥还戴上了爸爸的大草帽,使他看上去更像个大人。一路上目不斜视,自己给自己壮胆,走得雄赳赳的。

  我们手拉手到了雪糕厂,可惜人家午休,守门的大爷坐在门口的大石头上抽着旱烟,眯着眼打盹,我们怯生生地叫爷爷,老人家睁开眼睛,没有责怪,很和善,笑眯眯问我们是谁家的小孩,看我们捏着一毛钱,说,来买冰棍啊!他笑着把我们领到付款的窗口,他又回屋给找了个铁饭盒盖,盛了四根雪糕。哥哥从很高的窗口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仿佛怕飞了。我兴奋又有点害怕地跟在后面。然后我们就坐在雪糕厂门口的长条凳上就着热辣辣的蝉鸣消灭那四根雪糕。

  包装纸我和哥哥都不舍得扔,回来的路上,展平了,闻一闻,还带着甜丝丝的冰棍味道,纸上印着绿色的香蕉及苹果、橘子之类的图案,冰棍里有香蕉、苹果和橘子吗?怎么做进去的呢?我们都没想明白,但也没问过人。包装纸有点粘手,我们又跑到小河边把它们洗干净了,晒在鹅卵石上,像一面面淡绿色的小国旗。于是我们又开始捕蝶抓虾,黄昏了,跑回家去,才发现忘了收那可爱漂亮的包装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