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谁寄苹果来

　　□秦继芳

　　晚上，我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果香味。我循着甜蜜的味道打开地上的纸箱，拿出两个还带着新鲜果霜的红苹果，在清水里洗一下，就大口地吃起来。

　　先生走过来，也从纸箱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手擦了擦，直接“咔嚓咔嚓”地吃起来。他边吃边说：“咱爸种的苹果个个都甜得很，真是好吃到停不下来……不过，爸那么大年龄了，还为着儿女孙辈们打理着那片果园，我想想心里就过意不去。”

　　先生的话让我鼻子一酸，不禁泪眼汪汪。前天，哥哥回老家，和父亲一起去果园摘苹果。哥哥用手机和我视频，镜头里，父亲怕哥哥辨识不出苹果的好赖，就让哥哥架着梯子，他则爬到梯子上，把树梢之上的苹果一个一个摘下来，随即装箱打包，快递给远在千里之外的我。

　　这些苹果个头不大，颜色绯红如霞，霞衣之上还轻罩着一层粉质的果霜。虽然这些苹果的模样没有市面上的苹果看着水灵，但它们的味道却与众不同，在它们甜蜜的味道里，饱藏着父亲满满当当的爱意。

　　小时候，一到收获的季节，我就跟在父亲的身后去果园里摘苹果。每次，父亲不是爬上树的制高点，就是站在梯子的最高处，把树顶上最红的那个苹果摘下来给我吃。然而不懂事的我站在树下却只顾啃着手中的苹果，根本无暇顾及树上摘苹果的父亲。

　　直到我吃得肚子滚圆时，才对着树上的父亲喊道：“爸，树上那么多苹果，为啥您要摘树顶上的苹果给我吃呀！”

　　父亲在树上大声回答我：“傻闺女呀，这树顶上的苹果光照好，当然好吃了。”

　　因为树顶或树梢上的苹果味道格外好，父亲就会特意把它们留在树上，等冬天树叶落光了的时候，它们基本上也都长成了糖心苹果。那时，当父亲把苹果摘下来递给我，总是惊喜地说：“闺女，快尝尝，看好吃不？”

　　我一把攥过苹果，狠狠地咬上一大口，那沁人心脾的凉甜一下直击人的肺腑深处，我用舌头舔舐着遗留在嘴唇四周的甜蜜汁水，大呼：“爸，太好吃了！”那种美妙的感觉简直像突然捡到了珍宝一样开心。

　　父亲站在树上，看着我滑稽的吃相，哈哈大笑。

　　为了守护苹果树顶端的果子，父亲往往要住在果园里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最后一个苹果在寒冷的冬天被我温暖的小手接住，父亲才会离开果园回到家里居住。

　　前几年，父亲因为上树摘苹果，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崴了脚。我们都劝说父亲、让他不要再去打理果园了，我和哥哥都已成家立业，有能力为他和母亲养老了。可父亲就是听不进去，他在电话里对我说：“这不是养老的事儿，我和果园打了一辈子交道，也有交情了，更重要的是让你们能年年吃到咱自家的苹果，我这心里头才舒坦。”

　　我又何尝不知道父亲的心意呢？远离家乡十几年的时间里，每到苹果收获的季节，我虽不能再跟在父亲的身后去果园里摘苹果，但树顶上第一茬又红又甜的苹果总是及时寄到我的手中。直到冬意渐深，那饱含着父爱的苹果还一直源源不断地甜润着我的身心。

　　如今，我凝望着纸箱里的苹果，贪婪地闻着满屋的果香味，因为父亲的爱就在这甜蜜滋味里缭绕，这滋味让我感觉踏实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