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那双手

　　□邓芳

　　婆婆是堂叔的母亲，世纪老人，过了104岁高寿。

　　婆婆个子不高，一对大大的眼睛，眉宇间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婆婆的那双手和她的身体比例似乎有点不协调，手掌宽宽的，手指也不够纤细。

　　婆婆如今的亲朋环绕，正是她几十年用辛勤的双手付出换来的。

　　婆婆是珠海唐家人，她说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见过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婆婆成家后嫁到官塘村，丈夫去世得早，早年为了一双儿女、为了家里生计，婆婆到澳门、香港做过工，用她那双手撑起了家庭的重担，还把儿女都送进了大学的校门，在那个年代实属不易。

　　后来，官塘村办起了医疗站，婆婆便成了一名赤脚医生，负责接生，兢兢业业工作了30年。没有接受过专业教育的婆婆，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新生儿和初产的、经产的妈妈，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她用双手迎接了1800多个新生命，几代人的到来。

　　有一次强台风袭击珠海，狂风大雨。半夜，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婆婆，邻村一位孕妇临产，婆婆二话不说，立即背上药箱、穿上雨衣、带着手电筒，骑上自行车跟着产妇的丈夫，顶着风雨驶向产妇家中。一阵忙碌过后，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婆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欣喜地看着平安的母婴，这时天已经亮了。

　　有个产妇经济困难，生产后交不起药费和接生费，家属看着婆婆，很不好意思。婆婆看到产妇家墙边放了个南瓜笑着说：“你把这个南瓜给我就行了。”然后婆婆蹲下身去抱起南瓜乐呵呵回家了。家人说这种事情常常出现，看不到婆婆有半点不开心的表情。

　　到渔船上接生是最辛苦的，婆婆晕船，遇到风浪大呕吐得不行，可婆婆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一边吐、一边引导产妇生产，等婴儿生出来，婆婆整个人也差不多要虚脱了。

　　几十年来村里、村外、渔船上都曾留下过身材娇小、肩挎药箱的婆婆忙碌的身影，也成为当时官塘村的一道风景线。大人孩子都不记得婆婆的全名，亲切称呼她为“站长”。

　　经婆婆接生的这几代人，都没有忘记婆婆。每到节假日，总会有不同年龄的男男女女来看望婆婆，拉着婆婆的手，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如婆婆当初亲手帮助他们脱离母体、降临人世时的拥抱。

　　有次婆婆不小心摔了一跤，听说后我们赶紧前往探望。老人家坐在靠椅上，右眼微肿有点淤青。她用广东话说道：“好彩冇嘢，就系跌成个熊猫眼。”还不忘用手在受伤的眼睛上比画了一个圆圈，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每个重阳节，当地会派人给这位世纪老人送上“大大”的红包，婆婆双手接过红包那一刻的笑容里，蕴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遇到孕妇难产的焦灼、婴儿啼哭时的喜悦……

　　婆婆开朗、乐观，身上散发出一种经过岁月沉淀、不为岁月所磨灭的美，一辈子积德行善，赢来了几代人的尊崇和敬爱，用她那双手讲述着好人一生平安、仁者长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