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如 听说东湖的菊花开了,开在这个晚秋或者说初冬。这个季节的濠江,我能感受到刘禹锡清气明朗之秋,晴空,一鹤,诗情,碧霄。即使落木萧萧,水落而石出,绚丽的秋菊依然会如约而至。 在一个阳光恰好的午后,走进东湖,去感受那菊香菊韵,去为菊花留影、写诗。 漫步在东湖的菊花园,看到金色的花汇成花的海洋,浮光跃金的明亮色调。游人如织,花丛中嬉闹的小孩也追着蜜蜂跑。拍照的女子,人面菊花相映衬,没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妩媚,却也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那娇嫩的鹅黄,青春的脸庞,靓丽的照片,定能惊艳时光。 东湖菊花园,赏菊环境优美、舒适,如走进一卷菊花美图中。闻着古风古韵流动金黄的菊香,听着远处悠悠的古琴声,忽远忽近地起伏着,如清泉流淌过心头。擦肩而过的游客特意穿汉服、旗袍,为菊而来,拍出一个盛唐,拍出几帧雅致的宋韵。 东湖,美丽侨乡,古老的村落,古朴的民风民俗,今天因这菊花的点缀而焕发更多光彩。菊花,历来是文人墨客喜欢之花,我不知道那些游子是否能闻香识故里?游子归家,与菊花撞满怀,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呀!而我在寻找一个人,不,是一首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在东湖没有见到南山。菊满园,可是陶公故里?“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这是唐元稹《菊花》,他跟我一样在菊花中找到陶渊明的家园。且惜取这花开的光阴。 拈一朵菊花,闻一闻那扑鼻的香气,“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原来李商隐也在望菊思陶令,但他在菊花中却有着与陶渊明不一样的思想。一个是摈弃官场归隐田园,在采菊中抒写悠闲自在的情怀,一个是借菊花“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表达自己想要当官的抱负。这不是我喜欢的菊花茶,有点重口味。没有我要的那种清芬、安逸。 且行且寻,继续赏菊读诗。 唐代小李写菊花诗,大李也写菊花诗,抒发自己个人情感。豪迈的李白,面对菊花,没有展开想象的翅膀去摘星、追月,也没有把酒言欢:“昨日登高罢,今朝更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这是李白写的菊花诗《九月十日即事》,告别昨日九月九日重阳节的菊花,今日又见菊花,又是谁把它采?在这个时间节点菊花是忧伤的。二度见菊花,想到自己二度入长安,无功而返,伤感菊花,亦在伤感自己。 当放眼望去,东湖的菊花尽收眼底,那一片金黄,有着丰收的光芒,满园黄金甲。我喜欢的菊花一直都不是惆怅忧伤的,它是战秋风的勇士。“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在黄巢笔下,菊花是充满战斗力的。 “清香裛露对高斋,泛酒偏能浣旅怀。不似春风逞红艳,镜前空坠玉人钗。”是的,我喜欢的菊花孤高冷傲,甘于寂寞。秋霜寒,它开出自己独特的美,温暖自己。 菊花是孤独的,它选择绽放是百花开尽的秋天。“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宋代诗人郑思肖是懂菊人,他的诗写出了菊的风骨。不是那种柔媚,宁可在枝头上怀抱着清香而死,绝不会吹落于凛冽北风之中!这也是诗人的内心写照,郑思肖是南宋遗民,南宋灭亡后,终身不出来做官,连坐着、躺着都朝着南方,表示不忘宋朝,菊花就是他气节的投影。 杨万里诗中的《野菊》又是另一种清高。“未与骚人当糗粮,况随流俗作重阳。政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黄。花应冷笑东篱族,犹向陶翁觅宠光。” 菊如莲,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不想供俗人赏玩,亦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开在野外的菊花更有清幽淡色。它比养在家园中的菊花有个性,不为主人争恩宠。孤芳自赏,野菊自己能悠闲自得,不需迎合他人,不需他人为它鼓掌,菊自开出属于自己的春天。 我在一朵菊面前读宋词,读我最喜欢的辛弃疾的《醉花阴·黄花谩说年年好》“黄花谩说年年好。也趁秋光老。绿鬓不惊秋,若斗尊前,人好花堪笑。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菊花开出专属它自己的黄金时代,但,花开花落花容逝,菊花在流年中辗转,终究会消逝。“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东湖的菊花,听南海的涛声向阳而开。远处的海潮起潮落,海岸上的浪花,后浪拍打着前浪。我看到半环着这菊地的小山坡,顶着一轮落日,那霞光,染红天边的云朵,那霞光给菊花镶上一道道金边。 “吾家颇有东篱菊,归去秋风耐岁寒。”板桥画菊留住菊花的秉性。我在暮色中看到这菊花安静地开着,安坐山海间,开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或许它们也在珍惜开放的时光。花开花落,坦然面对,黄金甲,闪烁铜质的光芒。自然老去,留给岁月一坛菊花酒,那酒或许是“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的乡愁,那陈香,留与君独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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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湖,读菊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12月30日
版次:SA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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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巧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