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亨渠 沧海桑田,时空流转。历史的河流把许多人和事冲刷得干干净净,了无痕迹。然而,潮阳棉城的中华街,却穿过了岁月的千年隧道。千年的天空时晴时雨,千年的街树有枯有荣,千年的古街韵事,像一部大书,书写着古邑的荣辱兴衰。 史料记载,唐代以前,棉城称新兴村,是南海之滨的一个小渔村,中华街是渔村的一条小街道。唐元和十四年(公元819年),潮州刺史韩愈将县治从临昆迁到新兴村,因村内多植木棉树,称棉阳(后改称棉城),中华街遂成了县治的一条主干街道。这条北靠东山、南滨龟海的古街,成为古邑最繁华的集市和景点。宋代诗人陈光佐有诗赞曰:“潮阳山水东南奇,鱼盐城廊民熙熙。”古街木棉成荫,商铺林立,灰墙闪烁古树中,大街铺满卵石,人流如潮。人们来到街南龟海之滨,远眺海天一色,上空飞雁惊鸣,眼前白帆点点,似一幅水墨丹青。唐宋时期,中华街像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女,人见人爱,可是岁月的翻动让古街时兴时衰,也藏满悲欢离合的故事。如今,老一辈的人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40年代,中华古街如同弃妇,铅华落尽,姿色凋零,曾经风光的,渐次暗淡,曾经热闹的,悄无声息。烽烟战火和自然祸害之下,古街人身强力壮的远走他乡,抱儿带女的妇人沿街哭号;生意难做,商铺冷落;古寺老僧,独坐念经,香客稀疏,香印成灰,僧人心也成灰…… 曾经被冷落、又曾经被拥抱的中华唐街,每一幢古建筑,每一幢老屋,每一棵街树,每一扇紧闭的门背后,都有一段尘封的浪漫,有令人激动、令人缅怀,也有令人困惑的往事。古街的中心有始建于宋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的文光塔,是古街的象征,也是古邑的标志。文光塔曾是近千年来古邑最高的建筑物,高耸在葱郁茂密的木棉树上面。登上螺旋状石阶,慢慢攀到七层塔端,古城风光,尽收眼底。远眺南端龟海,遥想一次次过尽的千帆,一次次周而复始的潮涨潮落。塔是仁慈的老者,默默地注视着古邑的荣辱兴衰,注视着古镇的众生,见证了千年古邑的变迁,在海内外游子心中留下了难以泯灭的印记。有一位离乡多年、近年回乡观光的老台胞,不顾耄耋之年登上塔端,饱览古街风光之余,还拍了古塔照片,回家后在自家的院子里造了一座假山,山下耸着家乡的文光古塔模型。老人家说:“看到古塔,就是看到了潮汕家乡。”古街有建于清宣统元年的“耐轩磊园”,简称耐园,是别墅式的府第与园林融为一体的园林建筑。耐园还引出了历史上两位名人——末代状元夏同和与举人萧凤翥的故事。夏同和与萧凤翥为同科举人,在京时过从甚密。萧凤翥为棉城人,清末居家建园林时,适值夏状元莅潮,老友相见,分外亲热。夏状元遂为园林题书“耐园”,并亲笔撰写诗词:“处境宜耐艰苦,应事宜耐繁剧,圣贤平易宜耐看,义礼渊邃宜耐思,忠厚药石宜耐听。斯言也,可作为座右铭。”后夏同和与莅潮的爱国诗人丘逢甲经常在耐园吟诗作对,谈论国家大事,留下了诗歌120余首。他们从中华街南龟海码头,乘木舟游练江,听江涛高一声低一声,似乎听到神州苍生的呼喊,一袭衣髯飘逸,斜阳下时隐时现,目光穿过苍碧的东山,怀着一颗烈灼的爱国之心与盖世的才气,将心中的忧郁在笔端凝成诗。诗一:“斜日江声走急滩,残棋别墅局方难。后堂那有闲丝竹,陶写东山老谢安。”诗二:“寒蛟海上趁人来,漠漠秋云扫不开。满目桑田清浅水,五云楼阁失蓬莱。” 当我陪客人来到耐园时,进入大门,看到大庭院府第,右边外书房前厅有明代书法家董其昌作的一对联:“鸟向枝头摧笔韵,梅从香里度书声。”过书房厅,是楼座,楼下两位老者在对弈。老人对门外古街行人并不留意,默默不语,好像置身另一时空。据主人介绍,耐园不但建筑稀奇独特,还因园内藏有明代画家唐伯虎的绢画“仙翁鹿鹤图”,以及名书名联名诗,成为古街道的瑰宝,也是居民小憩胜地。 如今,千年唐街的悠悠小巷,不少老屋早已无人居住,只住着故事。我们推开几幢老屋的木门,里面住着一或两位中老年人,他们的儿孙都搬到大街新楼居住了,老人怀旧,仍住老屋,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他们周边的中华唐街变化万千,一幢幢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间间商铺商品琳琅,古街变宽变大了,车水马龙,人流如潮。文光古塔、孔安古堂、双忠古庙、宋代学堂和中华新城、博物馆、图书馆、文光广场,交织着古老与新文化的华彩。夜幕降临,唐街五彩缤纷,人们去广场跳健身舞,去护城河畔徜徉,去公园拉弦唱歌……街边的树上小鸟鸣唱,树枝树叶在微风中婀娜,一派诗情画意。这是古街的花月夜,它不是怀离人,悼时空,而是歌盛世,咏太平。 走在唐街上,清风拂面,风似历史的箫声,是一支悠远壮润的旋律,是游子的乡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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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街沧桑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12月30日
版次:SA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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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亨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