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买菜的吴局长

　　□赖松万

　　吴局长又来买菜了。与以往不同，今天来得较晚，九点过才来。

　　以往，吴局长都是不到八点就来了，穿着运动服，肩上搭一条毛巾，看得出是刚跑完步。

　　吴局长第一次到菜市场，是买鱼。那天，一进市场，他就来到阿山的鱼档前。

　　阿山是个精明人，眼睛骨碌骨碌一转，就看出是生客，心中暗喜。吴局长选中一条鲫鱼后，微笑着说：“就这条，麻烦帮我弄好它。”阿山连声应好，用刀背一拍、一拨，拿起刮鳞器“刷刷刷”地忙活起来。趁中年男子一个不留神，砧板上的鲫鱼悄无声息地小了半号。中年男子缓过神来时，轻轻地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微笑。阿山手脚麻利地装袋，一递，响亮地报上价格。中年男子也是面不改色，接过鱼，不急不缓地付了款。

　　令阿山没想到的是，中年男子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东一句西一句地跟阿山聊起了家常。阿山心里犯嘀咕，逐渐觉得不自在，悄悄地将桌底下的塑料盆往里面顶了一下。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中年男子还是没有挪步，他仔细打量着周边的鱼档，盯着一个个桌底下的塑料盆，若有所思。就在这时，有一位年轻顾客过来买鱼，看见中年男子，主动打招呼：“吴局长，您也来买鱼吗？”中年男子回答：“是啊，老婆要上早班，我就来买菜。”接着，看了一下表，转过头对阿山说：“我得赶去上班，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做生意。”说完，急匆匆走了。

　　中年男子走后，阿三忐忑地问年轻顾客：“他是哪个局的局长？”年轻顾客答：“工商局新提拔的副局长，姓吴。之前是镇工商所所长，他可是火眼金睛，镇里的商户档主玩什么小动作，他一眼就看得出来。不过，他也是个热心肠，商户有什么困难，他都乐意帮忙，镇里的商户都舍不得他调离呢。”阿山“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相邻的档主听见他们的对话，心事不由爬上了眉头。

　　当天，整个菜市场的档主们都传开了，新来的工商局吴局长来菜市场买菜。大家议论纷纷。

　　第二天一早，吴局长又来了。阿山见了，心里直打鼓，心想，千万别来我的鱼档。不料吴局长又来到了阿山的档前，还是选了一条鲫鱼：“我呀，就是喜欢清蒸鲫鱼，哈哈。”阿三同样动作利索，只是再没往桌底的塑料盆掉东西。很快，阿三就弄好鲫鱼装了袋，递过来说：“吴局长，您拿好。”吴局长哈哈一笑：“普通老百姓一个，叫我吴哥就好了。”付过款，他转身向青菜行走去，挑了一捆小白菜，女档主拿起小白菜反复在空中甩了几回，再递给他：“吴局长，这洗菜的水我甩干净了，您放心，保证足秤！”吴局长还是哈哈一笑：“不要叫局长，叫我吴哥就好了。”说完，吴局长并没有马上离开，跟女档主聊起了家常。这一聊，才知道她是阿山的媳妇。“两口子都来这里做生意，收入不错吧？”吴局问她。她叹了长气说：“怎么说啊，之前买东西的人很多，现在感觉越来越少了，连一些熟客都少来了。”这时，吴局长若有所思点点头说：“放心，以后会好起来的。”

　　此后每天早上，菜市场的档主基本都能见到吴局长，他总是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还总喜欢跟档主聊天。种菜多用有机肥少用化肥农药，盯紧孩子读书别玩手机游戏荒废学业，早上来开档骑车要注意安全带上雨衣，吴局长叮嘱了这家，又叮嘱那家。有时档主要送一把青菜给他，他一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慢慢地，大家发现生意逐渐好了。早上卖菜高峰期，阿山媳妇都有点忙不过来，但她甩洗菜水甩得更用力更勤快了。吴局长看在眼里，总是微微笑着。

　　一段时间下来，大家也习惯了跟吴局长聊天。大家忙时，他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大家闲下来时，他就和大家聊天。摊贩的营业执照要年审，需要带什么资料、要怎么走程序，大家不熟悉，就向吴局长诉苦。吴局长一笑：“这个事好办，你们安心做生意，我们帮你办好手续。”当天，市场监管所的同志就来到市场，逐个摊档派发年审资料清单和流程图，留下联系方式，表示可以随时咨询，甚至可以手把手教。还有一次，一个青菜摊主无意中说起，家里买了一台假冒空调，怎么开都不吹凉风，吴局长一下子就变得一脸严肃了，详细问了摊主购买空调的细节，还要了摊主的电话，当天下午就派人上门核实情况了……

　　这天，过了八点还不见吴局长来买菜，大家心里嘀咕。九点，吴局长姗姗来迟，买了鱼肉菜后，又开始和大家聊天，一聊就一个小时。大家更纳闷，他今天不忙着去上班呀？正在这时，他突然接到个电话。接完说：“走啦，改天聊，家里催回去了。”说完，慢慢悠悠出了市场。

　　令大家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吴局长却没来买菜。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月过去了，同样没来。大家觉得生活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有一天，阿山看到了那个年轻顾客，急忙问他，吴局长咋这么长时间不来买菜了。年轻顾客回答，退休回乡下去了，据说种了不少青菜，养了一大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