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缕碧筠粽

　　□宫凤华

　　采粽箬、裹青粽，颇有诗经中采薇采葛的浪漫风情和古典意蕴。

　　故园端午弥漫醇厚粽香，泼洒浓郁风情。常见窈窕村姑穿行于苇丛中采粽叶。刚采下的粽叶，青翠欲滴，新鲜碧澄，散发出幽幽清香。水色淋漓中，有俊俏村姑担一篮粽箬在小巷里翠生生地叫卖。她们软软的步子，水蒲般的腰肢，一副青竹扁担在圆肩上直晃悠。青碧的粽箬养在水桶里，甜脆的吆喝声回荡在大街小巷，音韵绵长。

　　裹粽子讲究技巧，多为心灵手巧的婆婆或媳妇。祖母和母亲都是裹粽子的巧手。我们喜欢蹲在旁边看着学着裹着。浓郁的柳荫下，她们先把翠绿的箬叶烫煮干净，在雪白的糯米里掺上赤豆、蚕豆、红枣、花生米或肉末儿，拌匀了待用。

　　母亲把箬叶卷成锥状后，用勺子把拌匀的原料灌入，紧接着麻利地将粽叶三一绕四一包，包扎，打结，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诞生了。一缕夕光涂抹在母亲身上，如镶了一层锦。

　　母亲会裹好几种粽子，有犄角对称的菱米形的，细挑女人的小脚形的，犀利峭拔的斧头形的，粗放简朴的草把形的。小粽子拎在手中，像一件精细的工艺品，玲珑别致，清新秀雅，怡情悦目。粽绿，纯粹明艳，凝聚了水乡的韵致和素婉。

　　裹好的粽子放在铁锅里蒸煮。随着灶膛里豆秸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沸水也咕嘟直响，满灶间都是袅袅的水汽和扑鼻的清香，直润肺腑。我们盯着锅沿，垂涎欲滴。煮熟的粽子捞出锅，养在凉水里，天天换水，可储存十来天。那口铁锅将端午的清凉与滋味深蕴其间，青粽汤水融进亲人的丝丝呵护。袅袅水汽中，各式青粽逐渐在沸腾的水里敞开温软的胸怀。母亲手底下似有千年万年时光般，耐心绝佳地守在黝黑的灶台边熬煮青粽汤。

　　煮好的粽子，清香扑鼻。剥开粽叶，里面的粽子晶莹透亮，如雅致的宋瓷。蘸点白糖，咬上一口白嫩的糯米，又甜腻又软糯，紫红的大枣和赤豆就露出头来，那香那甜那糯，游弋在唇齿间，令人满脸春色，感觉岁月静好，尘世的幸福伸手可触。

　　暮色清凉而欢悦。邻里之间，穿厢房，越天井，互赠煮熟的粽子。送去的是热情和善意，迎来的是感激和微笑，流淌的是纯朴和宽厚。

　　夕光濡染，晚风清凉，蛙声盈耳。桌上一盘青碧规整的端午粽，几瓣咸鸭蛋，散放的樱桃和枇杷，一碗绿豆粥，小院唯美如油画。呷啤酒，嘬青螺，嚼蚕豆，吸溜声中，清凉来袭，洋溢着田园生活的清苍疏旷。

　　裹粽子的配料不同，口味也不尽相同，各有风味，总有自己的拥趸。掺进红豆、绿豆的粽子，弥漫着浓郁的豆香味。掺了豆沙的粽子，甜腻爽口，入口轻滑。包了火腿的粽子，咸香诱人。肉末粽子，浸着米香而不油腻。咸鸭蛋黄包在粽子里，口感轻咸而粉糯，与粽子的软糯相得益彰。

　　而今粽子花色品种则根据各地特产和风俗而定，有肉粽、桂圆粽、蜜饯粽、红豆粽、板栗粽、莲蓉粽等，还有酸菜粽、火腿粽、咸蛋粽、辣粽等，令人心向往之。然而撇开浮华，总觉少却了从前滋味，少却了浸泡在细碎日子里的芳香绵长。

　　常记元稹诗“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端午青粽，氤氲古典气息，浸润田园诗情，维系着自然和人文情思。青粽相伴，寻常日子，绵软悠长，本真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