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路

　　□惠远飞

　　人到中年的老刘没有发福，黑瘦黑瘦的，显得老气横秋。爱人经常在小孩子面前说，你别凶巴巴的，吓着人家孩子了。

　　老刘每次听到爱人说这话，都不以为然。吓着孩子？你拉倒吧！我老刘在街上随便散个步，差不多每次都能碰到一两个向我问路的人，毕竟这城市建设三天一个样，何况还有些人还不太会用手机的地图导航呢。

　　老刘为能够为路人指路而感到无比骄傲，这一方面“无情”地揭穿了爱人关于自己“凶巴巴”的言论，肯定了自己亲和的一面，同时也能够体现自己的某种价值。

　　老刘的散步是有规律的，出门右拐穿过前面正在建设的巴黎花园工地，再右拐前行，就上了观光大道，直达龙山水库的绿道。今天是星期天，老刘准备去绿道走走，空气好得很。

　　正是上午九时多，太阳老大，老刘跑到一个工程隔离板的阴凉处歇会儿，裤兜的手机响了，是小区微信群里群友的消息，说是最近本城有4名儿童失踪，XX社区XX小孩放学后失联，请大家留心注意看护好自己的孩子云云，另外孩子学校的家长群也有类似的转发消息。老刘“切”了一声，现在网络上各种信息太多，该信不该信啊，得自己拿主意。

　　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向前溜达。“吱”一声刹车，吓了老刘一大跳，一辆金杯紧挨着他停下，车身上满是灰尘，好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副驾驶座上探出了脑袋，是个妇女，年纪五十多岁，圆圆的脸，齐耳短发显得很利落，眼睛里有着闪烁的光。“大兄弟，问个路！”

　　“你们要去哪？”老刘扫了一眼驾驶座，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手把方向盘，嘴里叼着一支烟。

　　“去罗田镇。”那妇女回答，倒也干脆。罗田镇离这里还隔着三四个镇子，高速公路通不到那里。

　　“我不去！我要妈妈！”驾驶座的后座传来一个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咋不去呢？你爸爸在那里等你呢！”妇女扭头说。老刘通过缝隙看到那个五六岁的孩子泪眼汪汪，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们这是……”老刘疑惑地问。

　　“带孩子去罗田镇看她爸爸，她爸爸在那边工地出事了，她妈在家晕了，走不开……这孩子是吓傻了！”妇女解释说。

　　驾驶座上的男子扭头给那个小女孩递了瓶矿泉水，小女孩努力把身子缩了缩，趁着女人探头说话的时候，拼命地摇头。

　　“噢，这是大事！不过简单，你们导航啊！”老刘觉得放着导航不用真的很傻。

　　“车上那个没装，手机导航我使不好。大哥帮我指条道儿，我们赶时间。”男子有些脸红地说。

　　“宁宁乖，到了地方，舅舅带你去儿童乐园、去吃肯德基。”驾驶座上，男人扭头对后面的小女孩说，脸上狰狞的神情一闪而过。

　　小女孩不说话，蜷缩在座位上，当老刘看过去时，她好像不停地在说什么，又似乎在嘟嘟囔囔，只是车外听不清。

　　“去罗田有两条路，一条是绿洲大道，从商山镇过去，不过比较绕，估计要三四个小时；还有一条近路，右拐上观光大道，前面第三个路口进去，有条小道，穿过前面那个水库，2个小时就到罗田了。”老刘耐心地解说一番。

　　“那我们就走近道吧！谢了，大兄弟！”妇女和驾驶座的男子对视了一眼，迅速做出了决定。

　　金杯车从老刘身旁扬起了一阵灰尘。

　　这边，老刘迅速拿出了手机，“喂，是110吗？我要报案，请马上解救一个被拐儿童，嫌疑人一男一女，开金杯车，车牌号海D834XXX，现在正在观光大道，朝龙山水库绿道旁的小路开过去。对，对，就是那条断头路！”

　　老刘继续向前溜达，随口唱起：“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从身后响起，两辆警车从老刘身旁飞驰而过。掀起的灰尘，弄花了老刘那断断续续的唱腔和瘦削的身影。